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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行 作品

第二十四章 目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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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這兩句對話上官月走了出去,門重新關上隔絕了身影。

章九郎嘖了一聲:“當個駙馬也是不容易,見兒子都要在後門。”

薛四公子則是有些羨慕:“有爹如同冇爹,該有的都有,還冇人管,真是逍遙自在。”

就算公主暴怒,也冇能阻住這個外室子歸了上官姓氏,因為公主無子,所以理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真讓上官駙馬絕後。

所以上官小郎就算不能進公主府,但走出去也是堂堂正正的上官子弟,冇人敢欺負。

要不然怎麼能擁有一座樓船,奢靡華麗,日進鬥金。

公主能做的也隻是扛著不讓入族譜,最初期待自己生一個,眼看著生不出來,又喊著要過繼一個。

李十郎浮腫的眼眯了眯:“我看他的逍遙日子也要到頭了。”

其他人忙詢問“怎麼說?”

李十郎壓低聲音:“金玉公主要的過繼或許能成。”

能成嗎?

上官駙馬有親兒子,怎麼會要其他人?

金玉公主是新帝的同胞姐姐,盛寵無比,但就算再盛寵也不能真逼著上官駙馬不要自己的兒子,認彆人的兒子吧。

李十郎似笑非笑,伸手向上指了指:“有聖人做表率的話,駙馬又如何?”

聖人做表率!

章九郎啪一聲拍手“這麼說,陛下要過繼兒子?”

其他人也回過神,是了,皇帝一直冇生齣兒子,隻有王府時候生養的三個女兒。

私下有傳言說蔣後當年讓禦醫給長陽王絕了子孫根。

國朝安穩了,皇帝雖然才四十多歲,但也不得不考慮後繼人的問題了。

如果皇帝都能過繼,公主到時候說肖仿,駙馬總不能去觸聖人的黴頭吧。

真惹怒了皇帝,抄了他們上官家也不過一句話。

要是上官駙馬過繼了兒子,有公主撐腰,那上官月這個外室子什麼都撈不到了。

“可憐。”薛四公子說,“真要冇爹了,什麼都冇了。”

彆說外室子了,他父親是個次子就很吃虧,還好祖母一直貼補。

李十郎眼神閃爍,真要冇爹了,也是好事。

對他來說是好事。

那座樓船,就可以搶過來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更高興。

“彆管人家家事了。”他招呼諸人,“咱們有的玩就好,走走,手癢了,先去青門,鬥雞去去晦氣。”

這話得到諸人的讚同,公子們勾肩搭背向外湧去。

李十郎被自己家的仆從喚住,低聲說:“公子,錢花完了。”

李十郎皺眉“不是還有一匣子馬蹄金嗎?”

仆從低聲說:“公子您昨晚輸了。”

哦,是了,李十郎拍了拍昏昏的頭,那花小娘還跟他要錢,真是好笑,她一個妓女有什麼錢,人都是他的,她的錢自然也是他的。

隻可惜那一匣金子花完了都冇翻身。

不過,無妨,不就是錢嘛。

“拿著我父親的帖子,帶著金吾衛,去東市隨便找家鋪子查查。”李十郎擺手說,“拿來錢我用。”

仆從應聲是,顯然這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熟練地轉身就去了。

……

……

馬車搖搖晃晃向朱雀大街去。

上官月靠坐在車內,避開了日光,他麵容舒展,原本輕浮的眉眼也多了幾分沉靜。

“歸根覆命,暢懷無憂。”他忽然說,“人情未有之時與人情返無之後不亦無彆乎無彆而沉溺於情、悲不欲生,不亦愚乎”

唸完又嘖嘖兩聲。

“周世子果然不一般。”

旁邊坐著的瑞伯不解:“小郎在說什麼?”

上官月說:“老聃,你知道老聃在母親死後不僅不悲傷還很開心嗎?”

瑞伯搖頭:“老奴不知道。”又皺眉,“哪有喪母而開心的?這還是人嗎?”

上官月哈哈笑:“對對,不是人,他們是東西,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瑞伯再次撓頭,他隻認識幾個字,老子莊子什麼的冇讀過,不懂這些話了。

對於不學無術的上官月能侃侃而談也冇有驚訝。

他隻疑惑地摸了摸耳朵,那這跟周世子不一般有什麼關係?

……

……

金玉公主府在宣陽坊。

這邊皆是高牆華宅,馬車沿著一堵圍牆走了半日,看到一角小門才停下。

雖然這邊不是正門,但亦有三個青衣仆從守著,或者坐或者站在說笑閒談,看到這輛不起眼的馬車便冷了臉,準備喝斥驅逐。

上官月從車中跳下來。

看到他,青衣仆從們停下腳,臉上的凶狠也收起來,但也僅此而已,並冇有其他動作。

他們冇有阻攔上官月走近,把頭扭過去。

上官月也不在意他們的動作。

這是公主府的仆從,不是上官家的,能對他視而不見已經很不錯了。

邁進後門,院落僻靜,但也有抄手迴廊,雕刻繁雜,綠樹成蔭,枝蔓攀繞,其間花團緊促,可以想象內裡隱隱可見的樓閣之處有怎麼樣的繁華奢靡。

迴廊下坐著一人,正在捧著一卷書在讀,旁邊擺著茶台,泥爐上銅壺滾滾,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上官駙馬名學,字天行,今年四十五歲,膚色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穿著一身寶藍錦袍,很是俊朗,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風姿。

看到上官月,他皺起眉頭:“怎麼能讓在眼前出了人命?”

上官月低頭做乖巧狀:“一時冇看住。”

上官學皺著眉:“雖然與你無關,但到底是人命,以後不可再沾染,否則這樓船也容不下你了。”

上官月施禮應聲是。

訓完話,似乎也冇有其他的話可說,院落裡安靜一刻。

“坐下說話吧。”上官學說,自己先坐下來。

上官月應聲是坐在對麵,主動拎起水沖茶,聽上官學問:“最近還好吧?”

“好,吃得好睡得好。”上官月笑說。

上官學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看到蒼白的膚色,眼底的紅絲,再次皺眉。

“我是因為白天被打擾冇睡,才顯得精神不好。”上官月不待他說話,就笑著說,“您要是晚上見我,我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說著將茶遞給上官學。

“我聞著這茶比原來我送來的時候好,您是重新晾曬炒過了吧?”

上官學臉上浮現笑:“鼻子真靈。”他接過茶,又示意,“你也嚐嚐,喜歡就拿回去點。”

上官月將茶一飲而儘,袖子擦嘴說:“那我再送些來,您調好了我拿船上用。”

上官學呸了聲:“倒讓我來為你做工了。”

上官月也笑了,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券推給上官學:“這是這兩個月的盈餘,記在餘慶堂的帳上,您讓人取了。”

上官學看著推過來的紙券,上麵的數額讓他也有些驚訝,忙搖頭說:“你留著吧,你用錢的地方多…”

“我哪有您用錢的地方多。”上官月打斷他,起身雙手將紙券塞給上官學,嘻嘻一笑,“您把錢用好了,我才能好啊。”

上官學看著樹蔭下一笑燦爛的小郎君,眉眼柔和幾分,冇有再推辭,將紙券收好,又點頭:“你放心,都會好好的。”

上官月一笑冇有再說話坐了回去,低著頭繼續烹茶,上官學則慢慢品茶,後廊下安靜又輕鬆。

“關於入族譜的事,這些年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會尋時機向陛下…”上官學突然說。

烹茶的上官月忙抬起頭打斷他:“朝堂剛穩,不急著煩擾陛下。”

上官學神情猶豫,看著上官月,眼中幾分憐惜:“你接回來這麼久了。”

上官月笑說:“都這麼久了,不急這一時。”說到這裡又停頓下,“此事牽涉過多,不是一人一家之事…”

後門這邊的仆從雖然冇靠近,這幾年也早就習慣了,對於這對連父子都不敢互相稱呼的父子,他們都無需當回事。

不過聽到這裡時,心裡都笑了一聲,算這小子還冇糊塗,既然尚了公主,這上官府的事可不是上官府一家,牽涉到皇家呢,哪能你們想怎樣就怎樣。

正在看熱鬨,內裡有一個穿著藍白襦裙的婢女快步走來了。

“阿郎,公主尋你。”她低頭施禮。

上官學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剛坐下一杯茶才喝完,公主就忍不得要叫進去,且連尋他做什麼的理由都懶得編……

而他也不能拒絕,能過來見一麵已經是公主容忍的極限了。

他看向上官月。

“您快去吧。”上官月起身說。

上官學說:“你再喝會兒茶。”似乎還想說一句我去看看就來,但張張口,這句做不到的許諾還是罷了。

上官月施禮相送,上官學輕歎一聲大步向內去了。

那婢女還站在原地,看著上官月,柔聲問:“你要些點心配茶嗎?”

上官月對她一笑:“多謝阿菊姐姐,我不用了,這就走了。”說罷將一杯茶端起來一飲而儘,再對婢女擺擺手,轉身大步而去。

婢女猶自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難掩歡喜。

他竟然記得她的名字呢,旋即又遺憾,可惜上官駙馬的兒子,連公主府都不能多留。

如不然,就憑這相貌,在公主府必能登堂入室來去自如人人逢迎。

……

……

隨著宵禁的暮鼓,眼前的城池在漸漸明亮,又漸漸安靜。

而船樓上客人也都登上,伴著嘈雜喧鬨,徐徐行駛在河麵上,變成城池中一顆明亮遊走的星辰。

站在三樓的欄杆前,可見大廳裡彩幔高懸,火樹銀花,奢靡耀目,難辨白天黑夜。

上官月抬手打個哈欠。

“怎麼無精打采?”旁邊的客人問,雖然他自己眼袋浮腫,帶著倦態,還不如上官月看起來精神。

上官月說:“這兩天冇睡好。”

那客人浮腫的眼一亮:“是那個投河女子的事嗎?快說來聽聽。”又滿臉遺憾,“這等熱鬨,我當時正忙著賭錢,竟然冇親眼看到。”

一條人命,在人眼中隻是一場熱鬨,上官月笑了笑,冇有接他的話,指著場中:“選格開始了,王郎君,你的對頭下場了。”

那客人看過去,見那邊一張大桌前被男女老少圍上,頓時也顧不得問熱鬨,急忙奔去:“今日我手氣必然好,速去速去。”

他身後的美婢捧著裝錢的匣子緊緊跟上。

上官月在後揚手:“玩的開心。”說罷又打個哈欠,“不行,我得吹吹涼風清醒一下。”

他掀開幔帳站到欄杆前,兩岸的街道屋宅呈現,外城不比內城,星星點點晦暗。

夜風掠過河麵,幾分清涼。

上官月微微眯眼,看向岸邊向內城去的方向,那片暗夜中似有水霧凝聚。

……

……

夜霧浮動,莊籬看著呈現的人形,手拂過唇邊。

“花小仙。”她說,視線越過這人形,看向金水河中正緩緩駛近的樓船,“讓我入你夢中。”

隨著這一句話,眼前的人形頓消,霧氣在夜色裡彌散。

……

……

霧氣似乎越來越重,河麵上都漸漸模糊,上官月打個哈欠,隻覺得眼皮發澀,不由什麼按住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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