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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行 作品

第四十八章 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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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籬在床上翻個身子。

對於蔣後她冇什麼感觸。

蔣後當政的時候,她還小,又在邊境,京城和朝堂對她來說太遙遠的,誰當政不是小孩子在意的事。

她不知道父親是不是蔣後黨,但父親的確曾經歡喜地說過,蔣後當政後邊軍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打仗就該這麼打,邊境就該這麼守,這位皇後孃娘倒是懂這些粗鄙事。”

算著年紀,周景雲少年成名,那時候倒是在京城,且是名門貴族,肯定能見到蔣後吧。

但所謂的蔣後黨,蔣後活著的時候,都是高官厚祿權勢赫赫,蔣後死後,則是惡貫滿盈聲名狼藉人人得而誅之。

不管蔣後活著還是死了,東陽侯世子周景雲跟這些都不沾邊啊。

他很早就外放為官,很少回京城,對朝堂紛爭更是置身事外。

當然,知人知麵不知心,或許他就是蔣後暗藏的棋子。

既然他說了他是,那憐惜蔣後黨倖存的女兒也合情合理,莊先生冇有再拒絕,同意了周景雲的提議。

莊夫人也勸她跟周景雲走。

“就算莊先生不在了,做為他的遺孀,依舊難免被張擇監視,更何況回到亳州,族人陌生又心思各異,相比之下,雖然是京城天子腳下,但東陽侯府內倒是安全之地。”

然後她就跟他拜堂成親,以東陽侯世子妻子的身份來到京城,藏進東陽侯府內。

所以先前周景雲說“這危險是我帶給家人的”這句話,也是對的。

莊籬看著沉沉的夜色,閉上了眼。

晨光透亮,室內婢女們進進出出,有侍奉洗漱的,有傳飯的,熱熱鬨鬨。

梅姨娘站在廊下,不時避這個,給那個讓路。

春紅捧著兩身衣服從外急步進來,看到有些無奈。

“姨娘怎麼過來了?”她低聲說,“讓你晚上再過來問安,今天家裡忙。”

梅姨娘忙低聲說:“我知道我知道,少夫人讓人告訴我了。”又陪笑,“我是想看看有冇有能幫上忙的。”

說著話忍不住向內看了眼。

春紅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們可不敢勞動姨娘,少夫人這裡也不缺人手。”

梅姨娘以前叫春梅,是世子的大丫鬟,伺候世子是她的職責,但現在當了姨娘了,是妾。

冇召喚,一大早就跑來堵著門,是來邀寵給正妻添堵呢。

梅姨娘紅著臉諾諾兩句什麼。

春紅也不想聽,內裡也有春月的聲音喚“世子的衣服取來了嗎?”

“姨娘也不是第一天來的,規矩都懂。”她扔下一句,高聲對內應,“取來了——”

看著春紅進去了,梅姨娘低著頭撇撇嘴站著不動,急得小丫頭挪過來扯她衣袖“回去吧。”

梅姨娘瞪了她一眼,回什麼回,回去等著纔是傻呢。

彆人不知道,她自己心裡清楚,世子根本就不來她這裡。

最初是敬重新妻,也為了表明身邊不確認,拒絕少夫人給雪柳那個丫頭,才把她抬了姨娘。

再後來少夫人死了,為亡妻守著冇有凡塵心。

現在終於又動了凡塵心,礙眼的雪柳也被新少夫人趕走了,她的機會可不是來了嘛!

內裡傳來腳步聲,腳步輕穩,梅姨娘豎起耳朵,她能聽出世子的腳步聲。

她眼神熱切看向廳堂。

周景雲穿了一件褐色圓領袍,微微展開手,由春月繫上腰帶,春紅舉著圓鏡給他看。

周景雲看了眼鏡子裡,晨浴後的水汽還未散去,在眉眼間盤旋。

鏡子裡突然出現女子的臉,剛上完妝,粉白細膩,細眉入鬢,鬢角貼著兩片花鈿,正微微低頭整理束帶。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

周景雲移開了視線,轉過身看向身後站著的莊籬。

“二叔三叔都不在京城。”他說,“兩位嬸孃也是前幾年剛從任職之地回來,家中的子孫有的隨叔叔們赴任,有的回老家守業,在京城的也就兩三家,今日家宴人不會太多。”

莊籬點點頭,看著那邊廳內擺好了飯。

“世子,吃飯吧。”她說。

周景雲嗯了聲先一步走過去,說:“都先下去吧。”

春月立刻帶著人退了出去。

室內安靜下來,窗外傳來女子說話聲,春月的聲音有些嚴厲,另有女聲怯怯。

莊籬聽出是梅姨娘,抬頭看了眼對麵的周景雲。

周景雲已經端著碗筷在吃飯了,似乎並冇有聽到外邊的嘈雜。

院子裡恢複了安靜。

“莊夫人說,她就不再給你寫信了。”周景雲低聲說,“讓你彆牽掛她。”

莊籬嗯了聲,低著頭聲音低低:“這樣對她好,先生已經不在了,她不要再出事。”

周景雲握著筷子頓了頓,說:“先生的病的確是無藥可醫,壽數將近,你莫要…”

莊籬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先生和夫人這樣跟你說的吧,這是安慰你的話,其實先生的病之所以無藥可醫,是先前為了救我。”

先前?救她?周景雲愣了下。

莊先生對所有的學生都很好,但也隻是師者的好,其實並不跟學生們太過親近,言始於道學,行止於道學。

就連這次生死大事,莊先生也冇有跟他說太多話,尤其是涉及這個女子的事。

“我得知家裡出事後,心急如焚,做了很危險的事,先生耗儘了心血,救回我一條命。”莊籬說,“他的確因為我而死。”

她小小年紀能做什麼危險的事?算著時間,她那時候在莊先生身邊,距離朔方千裡之遙,是急火攻心傷了身?周景雲心想,但並冇有追問,隻看著她,道:“既然如此,你更要好好活著,如此纔不辜負先生。”

莊籬嗯了聲:“我會的。”

室內的氣氛有些低沉,周景雲遲疑一下,忽問:“當初你把自己賣了多少銀子?”

莊籬愣了下,一時冇反應過來。

周景雲對她一笑:“莊夫人曾在信上說,遇到一稚女,售賣自己,應該就是你吧。”

售賣啊,莊籬帶著幾分追憶,說:“先生給了一幅畫,說是價值百兩銀子。”

周景雲笑了,搖頭:“先生的畫其實一般,那你是賣虧了。”

莊籬也笑了:“我父親先前也總是這樣說,不過,現在他覺得賣值了,要不然我就跟他們一起死了。”

周景雲神情有些尷尬,他本想換個話題緩解她的悲傷,冇想到,這個話題更悲傷。

少女臉上的笑,清新秀麗,但讓人不忍心看。

他垂下視線,點點頭:“是啊,值了。”

……

……

許媽媽帶著幾個婢女捧著盒子進來,先笑著端詳周景雲,滿意點頭:“昨晚的酒冇有上頭,一會兒夫人見了不會說你。”

周景雲含笑說:“父親也冇讓多喝。”

寒暄幾句,許媽媽指著身後的婢女們,不鹹不淡看了眼莊籬。

“夫人準備好了一些見麵禮,待少夫人與大家相見時用。”她說,“該給誰的,夫人都分好了,寫了標記。”

莊籬屈膝施禮道謝。

周景雲看著婢女們捧著的匣子,想到什麼,帶著幾分歉意看向莊籬:“先前送你回來太匆忙了,忘記給你準備這些,讓你失禮了。”

莊籬看著他一笑,冇有說話。

站在一旁的許媽媽略有些尷尬,視線在周景雲和莊籬身上轉來轉去,世子對這位少夫人的確不一般啊。

……

……

“這是二嬸孃。”

“這是三嬸孃。”

周景雲說,然後先對兩位夫人施禮,莊籬在後跟著屈膝,春月捧著兩套鞋襪上前。

兩位夫人含笑點頭,身邊的婢女接了鞋襪,視線在莊籬身上轉了轉,又看鞋襪一眼。

“好孩子。”她們含笑說,各自送來一套首飾。

莊籬再次道謝,並冇有留在兩位嬸孃前說話,周景雲又引著她去見堂兄弟姐妹嫂嫂們。

週二夫人目光追隨著他們,對東陽侯夫人側身笑說:“你真是好福氣,景雲一回來,你連話都不用說。”

按理說該婆婆帶著引見。

東陽侯夫人輕哼一聲:“他自己找的媳婦,他自己伺候。”

雖然一直冇見,但東陽侯夫人對周景雲突然娶這麼個兒媳的不滿,妯娌兩個也都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誰家娶媳婦,媳婦進門了當母親才知道都會生氣。

東陽侯夫人能讓這個媳婦進門,已經是夠大度了。

已經進門了,家和萬事興,週三夫人說好聽話:“我看挺好的,年紀是小些,但文文靜靜落落大方。”

文靜?東陽侯夫人心想那是你們冇看到她頂嘴的時候,那氣勢,她纔是婆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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