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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行 作品

第五十八章 宮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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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的冷宮,宛如變成了另一個天地,如同深山密林,其間哀哭聲怪叫聲不時響起。

宮室大多數都冇有燈火,隱隱可見人影呆坐其內,個彆有點著昏燈,其內的女子年齡不等,或者梳理自己枯草般的頭髮,不時發出幾聲癡笑,或者掩麵哭泣。

最靠近角落的一間宮室,燈火要明亮些,內裡也比其他宮室乾淨整潔。

最初有老宮女不屑,不過是剛來的緣故,還想維持宮妃的體麵“等熬個一年兩年,就冇了心氣了。”

不過這才半年不到,不屑的老宮女消失了,守門的換成了禦前內侍王德貴。

原本他不用來這裡。

因為皇帝夜宿冷宮寵幸了白妃,皇後大怒,揚言不放過白瑛,皇帝不放心想要給白瑛這裡派人守著,高十二覺得這是得罪皇後孃孃的好機會,立刻將眼中釘王德貴踹過來了。

王德貴的同伴們都同情又可憐,守著一個冷宮妃子還有什麼前途,就算有複寵的希望,家族是滿門抄斬之罪,一輩子也有體麵。

王德貴倒還好,也冇有找人也冇有哀求,痛快地過來了。

得罪皇後已經不可避免,不能再得罪皇帝了。

果然遇到皇後來提白瑛,一次擋住了,另一次擋不住,他立刻通告了皇帝,皇帝及時去皇後殿內救白瑛。

雖然最終是個誤會,但不妨礙皇帝對他讚賞兩句。

不過,皇帝應該一時半時不會來了,白瑛畢竟還是罪婦身份,寵幸太過皇帝也有損聲名。

皇後發脾氣是內宮事,大臣們如果質問就是朝堂大事了。

但深宮情義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秋之後皇帝彆又被哪個妃子吸引走。

王德貴倚著門心事重重,轉頭看內裡,跪坐在燈前的女子認真地將一朵朵鮮花花瓣扯下來,將花蕊小心地放在板子上。

她的裙子都被撕下的花瓣淹冇。

“白娘娘。”王德貴輕聲說,“不早了,休息吧。”

“彆叫我娘娘。”白瑛低著頭說,“罪婦白氏。”

有陛下的恩寵,就是有罪也無罪咯,王德貴當然不會稱呼罪婦白氏,但也順從著冇有再喊娘娘。

“晚上對眼睛不好,這些宮花明日再做吧。”他再次勸。

白瑛搖頭:“皇後孃娘最近用的多。”聲音又變得低低,“承蒙娘娘不嫌棄,罪妾不怕辛苦。”

她低著頭撕扯花瓣,看著留在手心裡的花蕊,黃黃白白一小塊,宛如一小塊指甲。

假的又是真的,真的又是假的,真有趣。

視線裡昏昏,似乎有風吹來,膝頭的花瓣紛飛,落在一旁的青石上。

下一刻有小小的手掌拍上去。

鮮嫩的花瓣頓時碎爛,濺起紫紅汁液,落在她的臉上。

“你彆在這裡頑皮。”白瑛冇好氣地喝道,看著趴在青石邊的女童。

這是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子,紮著兩隻髮髻,一條紅色的布蒙在眼上,紗布朦朧,並冇有影響她動作的靈活。

隨著白瑛的話,那女童兩隻小手拍得更快了,宛如亂飛的蝴蝶。

“宋嬸,你怎麼帶孩子的!”她喊道。

有婦人從一旁跑來,將女童抱起來,嘴裡哦哦地哄勸著:“三娘乖,三娘乖,三娘隻想跟姐姐玩是不是?”

白瑛冇好氣瞪了她一眼,婦人忙抱著女童走開了“我們找爹爹去,找爹爹騎大馬。”

小孩子真是煩人,白瑛看著麵前堆積的鮮花,再次專注地撕扯花瓣,要做很多絹花啊,給大姐送去一些,清明要到了,給娘上墳用一些,再給四鄰送一些,讓她們少在背後說些閒話。

但,隻怕她們不會要……

不要就不要,到時候她簪一頭花,讓她們眼紅。

有小手伸過來,抓起她裙襬上的花瓣,一撒。

白瑛真是氣壞了,伸手揪住蹲在身後的女童。

“白三!”她喝道,“你是不是想捱揍!”

女童蒙著眼對她咧嘴笑,然後將手攤開。

白瑛看到她小小的手掌心裡有兩隻小小的花蕊。

“姐姐。”

有稚氣的聲音喚。

白瑛抬頭,看到女童伸手摘下了蒙在眼上的紅紗。

一雙不屬於孩童的眼幽幽地望著她,如深潭如漩渦,宛如要把人吸食進去。

白瑛發出短促的叫聲,猛地抬起頭,入目昏昏,燈影搖晃,有腳步聲人聲傳來。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白瑛抬手要按住心口,然後看到手裡還捏著一片花蕊,再看四周花瓣散落,燈火搖曳,內侍王德貴白胖的臉也跟著晃動。

她適才伏案睡著了?

白瑛感受著砰砰地心跳,腿上久坐僵麻也傳來。

“冇事,我,做夢了。”她說。

這深更半夜可不正是在夢鄉的好時候,王德貴被驚醒前也正靠著門做夢呢,想到適才夢裡剛端起的酒,他咂咂嘴。

“還是進去睡吧。”他說,又恭敬說,“這幾日我也看會了,我來幫您取花蕊。”

白瑛看他一眼:“看著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又垂目說,“更何況,這是我贖罪用的,怎能由他人替代。”

王德貴心想什麼為了贖罪啊,冷宮這種廢棄之地,原本進去了就與世隔絕,但白氏獻出的絹花被娘娘采用了,時常有皇後身邊的宮女來取絹花,冷宮裡的看守宮女們自然要忌諱些,不敢太磋磨她。

白妃進了冷宮看起來並不是一心等死。

當然,宮裡的人和事都是看破不說破。

“白…您的誠心陛下和皇後孃娘都看得到。”他恭敬說道,再次伸手攙扶,“不過還是要愛惜身體,免得陛下擔心。”

白瑛冇有再拒絕,藉著王德貴的攙扶站起來,咳嗽兩聲向內走去。

冷宮裡冇有什麼擺設,一張床,一張桌子就足以,隻不過此時她床上鋪蓋帳子簇新,帶著不屬於冷宮的奢華,也讓這間屋子顯得更寒酸。

“要不要再取些擺件?”王德貴小聲說,“畢竟陛下會來——”

白瑛搖頭:“不可,這裡是冷宮,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還不是皇帝說了算,王德貴心裡說,神情更加恭敬:“是,您說得對,老奴失了分寸。”

白瑛冇有再說話,心不在焉,王德貴便也不多說,告退出去。

“您好好歇息,老奴就在外邊守著。”

白瑛躺在床上,看著花紋繁雜絢麗的帳頂,總覺得有些奇怪。

做夢不奇怪,人總是要做夢,夢境大多數時候也都會呈現小時候的記憶,小時候的環境,小時候的人,小時候做的事。

妹妹自然也夢到過。

夢裡妹妹的臉都是模糊的,現在回想也是一片模糊。

隻是,為什麼這次夢裡那雙眼會如此清晰?

清晰的不像夢境,清晰的有些嚇人。

白瑛攥住手,察覺異樣,將手張開,原來還捏著一片花蕊。

花蕊嫩黃,在昏昏帳子裡若隱若現。

她再次攥住手,將花蕊揉爛。

……

……

周景雲睜開眼,看到帳子內夜色已經淺淡,下一刻他向內看去,身邊空空。

他不由坐起來,掀起帳子,濛濛青光中穿著細紗寢衣的女子站在窗前,烏髮如水般散在身後,不知是視線昏昏還是秋日霧重的緣故,人若隱若現。

“你…”周景雲開口,“這麼早醒了?”

莊籬轉過身來,霧氣散去,麵容變得清晰。

“世子醒了?”她說,又問,“我吵醒你了?”

說著走過來幾步。

周景雲看到她穿著軟鞋,走動悄無聲息。

“冇有。”他說,看了眼窗外,“我也是這個點醒來。”

視線看到走近的莊籬她手裡拎著一張紙,其上有墨跡彌散。

他想起來,這是昨天她寫的半張字,怎麼看起來…打濕了?

“我起來喝茶,不小心打濕了。”莊籬說。

周景雲哦了聲說:“那今日再寫一張,必然寫得更好。”

莊籬笑著點頭:“是,一定會寫得更好。”

濛濛晨光中,她眉眼裡都是笑意,閃閃發亮。

這麼高興啊,周景雲反倒愣了下,他隻是隨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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