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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瑞惠 作品

第一章 從地之儘頭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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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朝你指引的海之鎖鍊

第一章

從地之儘頭出髮網譯版

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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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人在哪裡」

精心捲起的蜂蜜色金髮在昂貴的蕾絲帽子下搖晃。膚色白皙的纖細少女纔剛下了馬車,就直接衝進了宅邸之中。

從馬車停放的門廊處不過短短的距離,她卻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是因為束腰繫得緊到不能再緊,還是因為層層襯裙和大量衣襬裝飾加起來過於沉重的緣故。

這位穿著打扮與康瓦爾郡(Cornwall)的鄉下有些不相襯的千金小姐對著故意不疾不徐地出迎的尤利西斯投以了譴責的目光。

「請稱呼那位大人為殿下,而不是伯爵。凱薩琳女士。」

氣質高貴而高傲的少女似乎對尤利西斯那隻做到表麵上的恭敬有所不滿,微微動了動眉毛。

但因為他乍看之下不過是個隻有十七八歲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所以即使是平日姿態高傲的凱薩琳也不好直接發作,隻能以淑女的自尊心藏起焦躁,文雅地點頭迴應。

「那麼,他是已經變成殿下了呢。」

「在下還什麼都冇說。」

「我聽說他身體不適。」

「是的,現在還處於無法和任何人會麵的狀態。」

發現自己等於是被直接宣判不能見到伯爵,凱薩琳逼近了尤利西斯。

「我可是要成為那位大人妻子的女性唷。」

「但是您還冇有當上夫人。」

這話又再度讓她非常不快。

「提蘭在哪裡?」

她和尤利西斯說不通,於是說出了另外一個乾部的名字。而那個男人卻正是尤利西斯所憎恨的物件。提蘭得到組織內急進派的支援,計畫讓尤利西斯失勢下台。

但接下來提蘭是無法為所欲為的。想到這裏,尤利西斯不禁暗自竊笑。隻要他有那個意思,隨時都可以當場挫挫這個凱薩琳的銳氣。

「十分抱歉,但這座宅邸為在下所持有。」

自己纔是統治著整個組織的正統"王子"代理人,他暗示著這點。即使提蘭不認同也罷,這就是尤利西斯本人的打算。所以在這棟宅邸裏,無論提蘭曾經說過什麼,都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目前為止尤利西斯都保持著距離,不讓凱薩琳有多管閒事的空間。但提蘭卻表明希望凱薩琳早日成為王妃,而增長了她的傲慢。

對凱薩琳而言,當然是態度奉承又保證能夠讓自己和殿下結婚的提蘭讓她更有好感。

然而,無論是提蘭還是尤利西斯,他們在根本上對凱薩琳所抱持的感情是同樣的。

能利用則利用,若成為障害就排除。像凱薩琳這種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不會知道,

其實在排除棄子的手段方麵,提蘭的作法遠比尤利西斯殘酷得多了。

「提蘭應該不久之後就會抵達。您要等他的話請往這邊走。」

凱薩琳終於死心,體認到若想要見到"殿下",就隻有等待提蘭到來再拜托他。於是她沉默地跟隨尤利西斯的引路前進。

踏上階梯之時,從上方有個男裝的女人走下來。

為了讓路給尤利西斯而停下腳步的她是提蘭的手下。她背叛了尤利西斯而追隨了提蘭。

因為戀慕"王子",她遵從提蘭的指示,成功把新的王子帶回組織裏。現在她的願望實現,被就近配置在王子的身邊。

而目前她正直接負責照顧在船上倒下以後就一直冇有醒來的殿下。

凱薩琳因為在意那個男裝女人而停下腳步。從抱著銀色水壺的她身上飄來消毒水的味道。

「這個女的是?負責看護殿下的人嗎?」

「不過是殿下的情婦(附註1)罷了。」

尤利西斯故意做出挑撥發言。

「你說什麼」

凱薩琳提高聲音,瞪視著那個男裝女人。雖然擁有深閨千金小姐氣質的凱薩琳本身也是相當程度的美少女,但這個穿著一身黑色及膝男禮服、髮長隻到肩膀的女人身上無需裝飾點綴就足稱色香兼備的美貌,確實讓凱薩琳感受到了嫉妒。

「情婦什麼的,我是不會許可的。」

「我隻不過是照著殿下的意思工作而已。」

對方給出完全淡然的迴應。

「雅美,快點退下吧。」

在事情變得過於麻煩之前,尤利西斯把那個男裝女人給趕走了。

雅美性格好強這點早有所知,但原本以為凱薩琳會是更加保守而容易駕馭的女性。她會變得敢這樣多嘴管事,是因為提蘭的影響吧。

原本是由他尤利西斯和前任王子一起使其安定地發展起來的組織,現在卻被提蘭進來胡攪和一通的這點也讓尤利西斯感到很不快。

但接下來的問題,並不在於提蘭而是在王子本人身上。新任的王子會成為怎麼樣的存在、而又會把組織導向何方,這纔是問題的重點。

尤利西斯不打算把掌舵人的身分交給提蘭。王子醒來後,非得讓他承認自己身為王子的親信,無可動搖的地位不可。

為此,尤利西斯盯上了某個女性。

莉迪雅=艾歇爾巴頓,如今將以王子身分覺醒的愛德格=艾歇爾巴頓的妻子。

她的話,會比雅美和凱薩琳都來的有用得多吧。

把凱薩琳塞進接待室並關上門的同時,尤利西斯就已經把她的事情從腦海中清除得乾乾淨淨了。然而他連稍微安靜一下的時間都冇有,就又傳來了讓人不快的聲音。

「王子那邊很棘手吧。」

從玄關門廊的階梯處攀登上來的男子,正是提蘭本人。

他取下帽子,露出了額上的傷口。那從正側麵深深嵌入皮肉中的傷痕給人他緊閉的眼皮和額頭是相連在一起的詭異印象。然而姑且不論這傷存在與否,提蘭都同樣是繼承了魔物之血的恐怖存在。

「你說棘手,是指?」

儘管尤利西斯毫不掩飾厭惡地對提蘭皺起眉,卻還是出口反問道。

「現在在伯爵體內,他本人自身的意識正和初代王子的記憶戰鬥著。目前為止我們的王子都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取得了新身體的支配權,但這次似乎並非如此順利。」

組織原先抹殺伯爵原先人格的計畫是失敗了,然而那具身體卻吸收了王子的記憶。

「也有初代王子會輸掉的可能。」

「王子擁有支配暗之魔力的力量,而那力量會將人心逐漸染上黑暗。至少我不認為伯爵有辦法回到以前的樣子。」

「那個伯爵可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那是因為至今你已吃過他多次虧了吧?但我可冇有那麼蠢。」

尤利西斯因為他的輕視而咬牙切齒。確實,尤利西斯本人已在那個伯爵,愛德格=艾歇爾巴頓的手上栽過無數次。即使是在還被稱為特德(附註2)的童年時期,那人就已經是個不好對付的小孩了。

或許尤利西斯是在心底某處期待著提蘭也會得到相同的教訓吧。

「對了,提蘭。是你把殿下在這裏的事告訴凱薩琳小姐的吧。」

提蘭聳了聳肩,抬步離去。但尤利西斯追了上去。他們的話題可還冇有結束。

「彆讓那女的再繼續囂張下去了。」

「凱薩琳女士是非常適合殿下的妃子人選,就算把她叫過來這邊也不會有問題。」

「殿下的狀態還不完全,應該等到情況穩定下來再說。」

「正因為殿下處於這種不明不白的曖昧狀態,我們才更加應該幫忙讓事態明確化。而且要是他對妻子的執著心回覆那就叫人困擾了。」

「困擾?為何?那個妖精博士還有利用價值。」

「在他們抵達妖精國之前,那個妖精博士非死不可。」

「又是這種發言。王子不是纔剛鄭重叮囑過你,獨斷是不被允許的嗎。」

提蘭露出僅僅是抿起嘴唇而構成的淺笑,停下腳步。

「那女的不行。我有不好的預感。」

「怎麼回事」

「總之她對王子來說,是非常不祥的。」

竟給我搞起裝模作樣來,尤利西斯咂嘴。

「和妖精博士扯上關係的話,不知道會給王子帶來怎麼樣的影響。如果伯爵的意識還殘留著,就有可能打算將我們拖下水,全部一網打儘。」

「所以,為了能確實消滅伯爵、讓王子完全覺醒,也為了我們新王國的創建,那個女人的死亡是絕對必要的。」

尤利西斯當然樂於見到提蘭因為違背王子的命令,擅自行動而自取滅亡。但是在那之前,不能讓他得到妖精國的計畫被提蘭乾擾。

「你彆隨便亂來,下次可不會再得到殿下的原諒了。還有,無論你來這裏幾次都是冇用的。殿下現在是任何人都無法見的狀態。」

尤利西斯說完便逕自轉身離去。

「能夠醒來的話,想法也會隨之改變吧。」

提蘭朝著尤利西斯離去的背影,丟出了帶有挑戰性的話語。

莉迪雅一行人到達彭讚斯(Penzance)的港口的時候,已經是從威爾特郡(Wiltshire)郊外出航後的五天之後了。

位於康瓦爾郡最前端,靠近蘭斯安朵(Land's

End音譯,意為陸地儘頭)的港鎮已經擠滿了因為查覺到天候變化而歸港的船隻,讓這小小的港鎮顯得熱鬨不已。

此處是從大西洋返航的歸船們會第一眼看到的英國土地。莉迪雅他們的旅程由這裏開始,通向真正的汪洋大海。在此之前他們都是一麵眺望景色,一麵沿著康瓦爾郡的海岸線前進。而接下來的航行旅程將會和目前為止截然不同。

目前莉迪雅他們正為了備齊出海用的必需物資而暫時停靠在這港口裏。為了避免被王子的組織發現,他們一路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航線而來到了這裏。即使是靠港停泊的期間,蘇旺也為了騙過敵人的目光,特意改變了船的外型。

「雲在移動,應該很快就要下雨了。」

蘿塔將從市場買來的小麥和奶油堆放到手推車上,仰望著天空說道。

莉迪雅則把紅茶和砂糖等貴重品收進可以上鎖的木箱裏。手推車的貨架上已經堆滿了馬鈴薯、果仁、葡萄乾和起司等易於儲存的食品。

「喂,莉迪雅。這個東西蠻好吃的,好像是叫做肉餡餅的樣子。」

灰色的貓坐到貨物堆上方,嘴裏塞滿了某種看似派的食物。

「尼可,不要坐在奶油上。」

「不過是一下子有什麼關係嘛。這可是我覺得大家都餓了才特地去買來的耶。」

尼可飛快地遞出紙袋。從那裏麵傳出陣陣的香味。

「誒、還真是貼心呢。莉迪雅,我們也來吃吧。」

「嗯可是,這個是直接用手拿著吃的嗎?」

「冇錯冇錯,抓住派皮硬的這端來咬。這樣的話就隻有手拿著的部份會剩下。再把剩下的部份分給妖精們,這樣就算手不乾淨也可以進食。這就是肉餡餅的正確吃法哦。」

尼可心情很好,他搖晃著毛茸茸的尾巴,把拿在手上的派餅碎片輕輕地拋出去。

麪包在落地之前就被不知從哪竄出的小妖精接住,小妖精很快地又在一晃眼之間鑽回茂密的樹叢底下。

「莉迪雅,要是你在這個鎮上碰到了熟人可就糟了。伯爵夫人直接用手吃東西的樣子被看到的話,可是會在倫敦變成不得了的傳聞啊。」

蘿塔說的冇錯,莉迪雅笑了起來。

她跟蘿塔一起坐在貨架上,照著尼可所說的方式抓住派餅的邊邊。熱呼呼、烤得恰到好處的褐色派餅很能勾起食慾。

市街的廣場上,各式各樣推車來往如流。大家都忙著在下雨之前將事情辦完,

商人和船員混雜在一起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在這種地方講究上流社會的規矩也冇什麼意義,她像個孩子似地張嘴大口啃了起來。肉餡餅的裏麵滿滿都是肉和蔬菜。

「尼可,凱莉到哪裡去了?」

尼可是個有著貓的外表的妖精。雖然他用兩隻腳站立走路,也會說人話,但在大部分的人眼中看起來仍隻是隻貓,所以不可能單獨買到肉餡餅,更彆說讓人告訴他肉餡餅正確吃法了。再說尼可也不可能主動連大家的份一起準備。可以推論,肉餡餅應該是凱莉買來的。

「她去找今晚下榻的旅館了。」

「這樣啊。港口附近的旅館好像都已經客滿了,如果還能找到空的房間就好了。」

「今晚海上的天氣好像會很惡劣,所以那些船員們也都在找能在陸地上過夜的地方吧。」

在他們說著話的時候,尼可又打算把手探進紙袋裏。於是莉迪雅伸手阻止他。

「剩下的是其他人的份吧。」

切,尼可撇撇嘴。在他的身後,可以看到正從混雜的人群當中向這裏走來的法蘭西斯的身影。

銀色的長髮綁成一束,單眼上覆著黑色眼罩的他在人群中非常顯眼。在他身旁跟著雷溫和波爾。

「喂-,莉迪雅,我們已經把油和煤運到船上去了喔。」

「謝謝,大家辛苦了。」

「酒桶也已經安排好會在明天送來。這樣子該買的東西差不多都買齊了吧。」

波爾說道。

「嗯,非常完美喲。」

「那接下來,就隻等著出航了。」

「在那之前,王子的組織不會出現就好了呐。」

正如尼可所言。毫無疑問地,組織一定還追在他們身後。

「雷溫,有看到可疑的人嗎?」

現在他們交由雷溫負責觀察周圍動靜。如果是雷溫的話,就能夠在大批混雜的人群中找出舉動不軌的人物。

「是。目前為止,並冇有發現任何王子組織的活動徵兆。」

有著褐色肌膚的伯爵家侍從以一貫的態度淡淡地回答道。

「也許,對方暫時也冇有那個餘暇吧。」

法蘭西斯說道。理解到他的話中涵義,莉蒂亞不由得感到心亂如麻而垂下視線。

這代表著,愛德格如今仍處於昏迷中吧。

靠著愛德格的幫助,伯爵家一行人才得以成功突破組織的包圍,讓船出海朝著妖精國出發。然而那個時候,愛德格自己卻在提蘭的船上用儘力氣而倒下了。

愛德格似乎完全解放了自己腦中屬於王子的記憶,而得到了葬送女妖鬼並阻礙提蘭計畫的力量。

然而那之後的事情,他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災厄王子的魔力就像是毒藥一樣,汙染著愛德格的身體,不斷地折磨著他。一想到這裏,莉迪雅也跟著痛苦起來。

這全都是為了莉迪雅一個人。因為提蘭覬覦著莉迪雅的性命,使得愛德格感覺到這樣下去兩人不會有和平的未來,所以才下定決心要與王子戰鬥。

讓自己跟王子同化,然後投身於組織之中。他藉由這種方式,在守護著莉迪雅與伯爵家。

所以莉迪雅身為愛德格的妻子,身為妖精博士,也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如果能到達妖精國,或許就能得到對抗王子的方法也說不定。因為這麼認為,所以她和同伴們踏上這場旅途,即將要離開屬於英國的土地。

然而,這場旅行纔不過剛剛要開始而已。

「不知道愛德格現在怎麼了…」

不會丟下莉迪雅一個人、一定會再見麵。雖然兩人曾如此約定過,但難說王子的記憶覺醒會帶來什麼影響。莉迪雅光是想到這裏,便不安起來。

「我想他一定正在和王子戰鬥著。雖然王子打算支配他的**,但愛德格自身也仍在抵抗著。組織為了觀察他的情況,恐怕暫時也無法有所動作吧。」

和自己內部的敵人戰鬥這種事,一定十分損耗身心吧。揮彆泫然欲泣的心情,莉迪雅露出了堅毅的微笑。

「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為他祈禱了。我們也一定要快點找到妖精國才行。」

如果把這一切當作是為了更加接近愛德格的試煉,莉迪雅就不會讓自己說出泄氣話。

有個人影安靜地走近這樣的她身旁。她轉頭,硃紅髮色的青年停下腳步。

「夫人,這趟旅途以來受您照顧了。」

達尼爾誠懇恭敬地行禮道。

「我已經找到公共馬車上的座位,所以來向您告彆。」

達尼爾由於事態意外發展而搭上了莉迪雅他們的船。但也不能因此就這樣帶著他一起到妖精國去,所以事先讓他在適當的港口下船。

「這樣子啊。我纔是要謝謝你,結果讓你陪我們到這麼遠」。

「不會。這是相當難得的體驗。」

「回到倫敦的旅費冇有問題嗎?」

「冇有問題,因為我有這個在。」

達尼爾撫摸著裝著小提琴的長盒子。原來如此,所以無論在何時何地,他應該都有辦法為自己掙錢吧。

「而且在稍微東邊的鎮就有鐵路經過,要回到康瓦爾郡其實並不遠。跟赫布裏底群島(Hebrides)比起來實在要近得多了。」

若說康瓦爾郡是在英國的最西端,那麼達尼爾的家鄉赫布裏底群島就是位於英國的最北端。那是比蘇格蘭的高地地區都還要偏遠的邊境。跟那裏相比,從彭讚斯港回到康瓦爾郡已經是遠遠方便得多了。

莉迪雅稍微笑了起來,達尼爾也投以柔和的目光。然後,他轉為嚴肅的表情開口問道:

「莉迪雅小姐,能否占用你一點時間」

他是想要兩個人單獨說話。莉迪雅雖然有點困惑,但是因為能夠猜到他想談論的是什麼,所以冇有拒絕而點了點頭,暫時從眾人身邊離開。

她把手上還隻吃到一半的肉餡餅丟給了躲藏在樹叢底下的妖精們。

雖然知道雷溫安靜地從後麵跟了過來,但在不知敵人何時會突然出現的現在,這也是冇有辦法的事。

即使並非如此,達尼爾對伯爵家來說也是不受歡迎的人物。雷溫為了愛德格而監視著他。以目光牽製住他,不讓他對莉迪雅出手。

對於默默跟在後頭的雷溫,達尼爾也特意裝做冇有看到的樣子。

達尼爾在市場的儘頭停步,轉身直直地注視著莉迪雅。儘管雷溫就站在距離不遠處,可以直接看到這邊情況,達尼爾還是毫不忌諱地開口說道。

「無論何時我都希望能幫上你的忙。如果在妖精國找不到葬送王子的力量,那麼,就請想起我。」

達尼爾自稱是馬齊魯一族的預言者。無論是誕生出災厄王子或是將其毀滅,也都隻有同樣出自於馬齊魯一族的預言者能夠做得到吧。而莉迪雅,則命中註定成為預言者的妻子。達尼爾說過這原本是莉迪雅的母親身為馬齊魯一族的族人所揹負的使命,但是由於她的逝世,使命被轉移到莉迪雅的身上。

根據馬齊魯一族的說法,若莉迪雅和身為預言者的他結婚,就能給予他存在於聖地的力量,讓達尼爾能夠消滅王子。

但是,莉迪雅並不知道預言的詳細內容。為了欺瞞敵人耳目,預言和聖地之力都被慎重地隱藏起來,所以連要正確的瞭解預言的內容都很困難。而且無論是母親或是莉迪雅本身,都放棄了未婚妻的使命而嫁給了自己選擇的人。

即使知道愛德格接受了王子的記憶,莉迪雅也冇有對這段婚姻產生任何猶疑。如果意圖要傷害愛德格,那麼無論是馬齊魯一族或是身為預言者的達尼爾,她都不打算與以協助。

「即使冇有在妖精國找到我們所尋求的事物,我也無法仰賴你。」

因此莉迪雅直接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你身為艾歇爾巴頓伯爵夫人,我能理解你不會考慮和預言者結婚這件事的立場。但伯爵恐怕打算不把你們之間的婚姻當作一回事。如果情況需要,他連你的性命都會奪取吧。」

達尼爾毫不掩飾地,將可怕的事說出口。

而這,正是莉迪雅最恐懼的事。她並不怕自己可能會被殺。但是,愛德格有可能會否定兩人的婚姻這種事,她連想都不願去想。

然而,如果他真的被王子所支配,這也不是全然冇有可能的事。

「這也是預言嗎?」

「不,是必然會發展成的事態。」

「愛德格是不會輸給王子的。」

儘管莉迪雅提出抗辯,達尼爾卻像冇聽到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合作的話,也許就能拯救伯爵的靈魂。原本我的目的就不是要取伯爵的性命,可能的話我也想找出隻會消滅王子的方法。所以,能請你也協助我嗎?」

「但前提是,和愛德格分手,然後跟你結婚是嗎?」

「為了滿足預言的內容,這是必要的。」

莉迪雅目不轉睛地直視達尼爾的臉。雖給人一本正經的印象,但因為太過於毫無破綻,反而令人感到難以親近。

他一旦演奏起小提琴,那令人著迷的音色就如同沉睡於高地土地下的血玉髓一般。雖然絕非盛大華麗,然而一旦自沉眠中覺醒,其所散發出的深邃光輝和熱情的血液,以及承受了荒涼歲月的那份寂靜和堅強,深深擁有捕捉人心的能力。

他是個無論在哪方麵都與愛德格極其相反的人。如果冇有和愛德格相遇,莉迪雅應該會照著命運的安排,連同接受預言者未婚妻的使命一起,而接受他吧。

雖然對達尼爾抱持好感並不難,但對於現在的莉迪雅而言,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會喜歡上他。

「達尼爾先生,對你來說結婚這件事,是為了英國,為了馬齊魯一族,還是為了達成作為預言者的使命?」

稍微思考了一下後,達尼爾緩緩回答道。

「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會把你當作一個獨立的女性來尊重,並且保證一輩子珍惜你。」

「你並冇有說會愛我呢。」

「你所愛的,就隻有伯爵一人吧。我打算連同這樣的你一併接受。」

直到死亡將兩人分開為止。因為已經在神的麵前許下如此的誓言,所以即使愛德格變成王子,莉迪雅也隻會愛著愛德格一人。

而且,達尼爾並冇有打算要得到莉迪雅的愛。莉迪雅認為,他大概不是會想要和女性有深入接觸的人。因為他早已把靈魂獻給了藝術的女神。他之所以追求莉迪雅,比起為了國家或氏族,應該是更接近於以前曾說過的,想知道自己的宿命這個理由吧。

「真是奇怪的求婚方式呢。」

「因為普通的求婚方式,是比不過善於擄獲女性芳心的伯爵的。」

「但是,達尼爾先生,我身上並冇有你所想要的東西。在聖地的時候,我什麼都冇有得到。」

對此,達尼爾隻是沉默不語。

「那麼,祝您航海愉快。」

他簡短地說完,離開了莉迪雅。那拿著小提琴琴箱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人群中看不見了。

雨下了起來,位於旅館一樓的餐廳也跟著變得座無虛席。

「能找到住宿的地方真是太好了。這都是多虧了凱莉。」

「我也是碰巧運氣好,才能夠找到房間的。」

一直謙遜地完成工作的凱莉露出開朗的微笑。

窗外,冷風和雨輪流弄出激烈的聲響。能身在陸地,在溫暖明亮的餐桌旁享用熱呼呼的餐點,大家也稍微舒解了緊張,情緒和緩了不少。

「魚做成的派吃起來還不錯嘛。和啤酒搭配起來挺合的。」

習於航海的蘿塔很快就放鬆下來,更比誰都快地開始舉酒乾杯起來。法蘭西斯無可奈何地在一旁看著,忽而對莉迪雅問道。

「喂莉迪雅,你和達尼爾都談了些什麼?」

「呃像是,達尼爾的立場和主張之類的話題。」

求婚的事,並不是現在適合提起的事情。

「哼~,是叫你遵從預言嗎?」

蘿塔的突然插口,讓法蘭西斯稍稍皺起眉頭。

「說起來,那傢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預言者這點根本冇人知道吧?」

「但如果不是的話,他偽裝成預言者又有什麼目的呢?這樣做對馬齊魯一族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波爾說的完全冇錯。

「總之他們就是想讓馬齊魯一族之中的誰跟莉迪雅結婚吧。既然許婚可以有第二次,那麼第三第四次也是冇問題的吧。」

也許是這樣也說不定。但莉迪雅感覺到,無論達尼爾是不是真的預言者,他都一定知道些關於預言者的什麼。

「我本來還擔心他是不是打算一路跟著我們到妖精國去。現在他走了,就安心多了。」

「但他是真的打算就這樣直接回倫敦去嗎?」

蘿塔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大家似乎也都在意著這件事,互相交換了眼神。

「我們可是要離開英國本土,他是跟不過來的。」

「冇錯。比起達尼爾的事,我們更應該注意不要被王子的組織發現位置。大家要多加小心。」

莉迪雅說道。每當提到組織,就不免會想到愛德格的事情而使得胸口隱隱作痛。

雖然愛德格就在組織裏,莉迪雅卻不得不不斷從那裏逃開。她必須斬斷想見愛德格的

這份心情,把王子和組織全部都當成敵人來思考。

即使達尼爾不打算直接回去倫敦,對他們來說目前也是無害的。果然最大的問題,還是王子的組織。

「也是呢。就算天候好轉,也不代表我們能夠直接出航。」

「咦,為什麼不行?」

「法蘭西斯,在離開英國本土前,我們還有一件非解決不可的事情,那就是裏奧納斯(Lyonesse)的事。」

要前往妖精國,就必須遵照伯爵家祖先過去的行徑路線不可。然而在地圖上記載的裏奧納斯這個地名,對他們來說卻是個未知的地點。

久遠的過去,在與大地的魔力相牽連的魔法線引導之下,伯爵家祖先經由彭讚斯和蘭斯安朵往大西洋出航。不知道他們當時是否知曉,這作為路標,名為"裏奧納斯"的國度的存在?莉迪雅思考著。

裏奧納斯之名被記載於古老傳說中,所以莉迪雅也曾經耳聞此名。但誰也無法確定傳說中的國度是否實際存在一事。然而要說傳說中的存在的話,妖精國也是同樣的。也許裏奧納斯和妖精國一樣,和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一直留存到今日。

若是如此,這一帶應該多少會留下些關於裏奧納斯所在地點的傳言。

「啊,對耶,說的冇錯呢。但我們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線索的喔。」法蘭西斯一如以往,一派輕鬆地說道。

「那個,或許和這件事冇有很大的關聯性,但是我在市場聽到了奇妙的傳聞。」

波爾像是突然想到似地說道。

「是怎樣的傳聞?」

「蘭斯安朵附近的海上不是有眾多小島嗎?其中的某個村子,好像從一段時間前開始就和外界失聯了。就算寫信也冇有迴音,進入島上的人也全都行蹤不明,冇有一個人回來。」

「附近海上是指錫利群島(Isles

of

Scilly)嗎?」

「聽說如果在晚上靠近那座島,明明冇什麼波浪船卻會翻覆。還會聽到異樣的聲音,甚至還有船員突然大叫起來跳進海裏。」

「真夠令人毛骨悚然的。」

蘿塔皺著眉,看向莉迪雅。

「這像是和妖精有關嗎?」

「很可能是有邪惡妖精(附註3)聚集在那裡。」

「這樣的話,說不定那裏正被王子的組織支配著呢。」

「愛德格大人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那裏呢?」

一直維持沉默的雷溫這時少見的開口了。他問出了莉迪雅也很在意的問題。

「不清楚呢。因為組織的據點不隻有一個,所以這很難說。」

傳聞說的是錫利群島中的哪座島,又是島上的哪個村子呢?她壓下想全部問個清楚的心情。

「那麼,我們儘量避開錫利群島來前進會比較好呢。」

莉迪雅勉強擠出這麼一句話,大家紛紛點頭同意。

必須從愛德格那邊逃開。這也是為了正跟王子戰鬥著的他,莉迪雅他們必須儘快前往妖精國。

同時,也是為了拯救那處於組織控製之下的村子。

在出生還冇有多久的嬰孩口中灌入的,是邪惡妖精的肉塊。那味道,甚至能夠腐化人類的靈魂。災厄王子就是這樣被製造出來,成為統治黑暗之力的魔王。

仍然無法清醒過來,身在壓倒性的黑暗之中,被一股灼熱的力量所翻弄的愛德格,此刻思考著魔王所代表的涵義。

那指的並不是魔物本身。能夠使用魔力來對人世產生強烈影響的,並不是強大的魔物,而是冇有魔力的人類。

一旦開始介入和乾涉人類,原本單純的魔力就會變成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所以和邪惡妖精建立起關聯的人類,會去支配魔物。

惟獨愛德格體內的王子擁有那種力量。而那力量的本質,"記憶",在破壞牢籠離去的中途,突然宛如暴風雨般瘋狂暴走起來。

愛德格無法保持住意識。不,應該說,他被排除在自己的身體之外,似乎隻有意識被投入黑暗中。等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身在波濤洶湧大海中的小舟上,隻能無可奈何的待在那裡

他知道這是王子的記憶讓他產生的幻覺。而他非打倒王子不可,不然自己恐怕就會這樣被波浪所吞冇然後消失吧。

前方看見了岩石突出的小島。站在那裡的人影正笑著看向這邊。

是王子。少年姿態的,最初的災厄王子。

愛德格考慮著要下船遊泳到島上。這片大海也有一半是從他自己的意識裡麵產生的,應該不會全都隻照著王子的意思發展吧。

(愛德格,彆去)

他正打算跳下船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莉迪雅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莉迪雅出現在小舟上,用充滿依賴的眼神看著他。

(去的話,一定會被殺掉的)

(但是,如果隻是留在這裡,也無法得救)

(我不想要隻有自己一個人)

他抱住像小孩子一樣不斷搖頭的莉迪雅,把臉頰貼在她牛奶糖色的頭髮上。隻要能在懷中感覺到她柔和的體溫,他就可以認為自己其他什麼都不需要。

海浪的拍打越來越激烈,小舟也搖晃個不停。他們隨時都可能被拋出船外而落海,他卻覺得無所謂了。

能夠和莉迪雅一起死的話,那也冇有關係。

他一方麵這麼想著,理性卻在告訴他,不能讓莉迪雅死去。

明明是想守護莉迪雅,卻覺得能一起死的話也好,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啊啊,是了。不想離開莉迪雅的其實是他自己。想逃避戰鬥的心,產生出了這樣的幻象。

如果是真正的莉迪雅,應該會對他說「去吧」。即使現在失去了彼此,也要繼續活下去,這纔是她的願望吧。

輕輕放開莉迪雅,愛德格把視線從自己比任何事物都還重要的女性身上移開。

要守護莉迪雅,愛德格自己必須活下去。在這裡的莉迪雅是幻影,同時也是自己的弱點。雖然瞭解這份軟弱和自己對她的愛情是相連的,但他也理解,目前不得不暫時先將其封印。

愛與正義對王子並不管用。若那家夥的力量是憎恨和**的話,也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愛德格不化身為魔王,就無法壓製住王子的力量

但如果自己變成那樣,就不能再接近莉迪亞了。即使如此,為了有一天能夠將一切全部結束,現在就讓自己變成惡魔吧。

(愛德格-!)

他斷然揮彆她的叫喚聲,縱身躍入海中。

與此同時,充滿怨恨的亡靈將他團團包圍。

王子的力量來源,其魔力的根源,乃是強烈的憎恨之情。在戰場上慘遭殺害的人們,還有更久以前,因各種理由被支配者所犧牲的人們,他們的憎恨化為了強大的顛覆之力。

愛德格拔劍。他手持閃耀星彩紅寶石光輝的梅洛歐寶劍,揮劍橫掃過一群群的亡靈,在浪濤中奮勇前進。

突然一陣大浪襲來,他看見小舟在瞬間被海水吞冇。

莉迪雅

他猶豫了刹那,但很快就割捨下留戀。無視逐漸沉入海中的幻影莉迪雅,他朝人影所在的小島,向著王子而去。

他並非是捨棄了莉迪雅。她已經是愛德格靈魂的一部份,是他靈魂的中心。隻有這部份,他無論如何不願被王子所碰觸,所以他讓自己穿上憎恨和**的鎧甲,將其隱藏起來。

(我的主人(My

Lord),但願您的靈魂不會反被這鎧甲所束縛)

模糊之間,他聽見了箭矢的聲音。

"愛德格,你不應該生於世上"

這是他所聽到的,父親最後的遺言。

自幼開始,他胸中便懷抱著身為席爾溫福特公爵家嫡長子的驕傲。他的父親是個難以取悅的人,即使當時還隻是小孩子的他也能夠查覺到,父親並不懂得如何跟自己這個兒子相處。儘管如此,他也一次都冇有懷疑過父親對自己的愛。

所以,被自己的父親如此直接否定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了極大的創傷。

愛德格之所以認為自己不會再回到席爾溫福特家,並不是因為曾被王子的組織帶去美國一事,而是因為那時父親否定了作為下任繼承人的自己。

但現在,他已不認為父親當時的話是在否定自己的一切了。那不過是在最惡劣的情況下所做出的非理智性發言。莉迪雅這麼說過,於是愛德格也稍微變得能夠冷靜地去考慮父親當時的心境。

然而,他絕對不會原諒把父親逼入那種絕境,以及所有導致席爾溫福特公爵家滅亡的一切。

這麼一想,愛德格心中的憎惡便強烈地沸騰起來,星彩紅寶石所散發出的光輝也越發地鮮紅。

周遭的亡靈散去後,站在他麵前的,是穿著古式裘斯特克式外套(附註4)的少年。

他,就是最初的災厄王子。

愛德格立刻舉起梅洛歐的寶劍,擺好架勢。

「哼,不打算讓出身體嗎。結果你也是一樣,覬覦著這力量呢。」

仔細一看,王子所站立的岩石地是由一疊疊的屍體堆疊而成的。腐臭味濃烈到幾乎扭曲周圍的空間,甚至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但是呢,特德,」

初代王子使用了和誘拐愛德格之前的王子同樣的方式稱呼他。

「你的心有堅強到足以揹負起這一切嗎?大部分的人光是接觸到這力量,就足以使心靈受創。就連隻是在身邊服侍的親信們,普通的人類也無法勝任。反正你也隻會逐漸崩潰,還不如乾脆地把身體交出來。」

所以組織聚集了對魔力有耐性的異能者。而像尤利西斯和提蘭這樣的特殊人類,更是以親信的身分留了下來。

愛德格本身並冇有任何和魔力有關的能力。但是,他也並不會害怕那些力量。

「那麼,災厄王子。難道你的心就是強大的嗎?這些憎恨與**都不是你自身的東西,你隻是被周圍的人利用來報仇雪恨和滿足私慾而已。」

「不,我是為了成為英國國王而誕生,組織也是為了我而行動的。」

他憤怒起來,屍體堆成的小山中升起了某種不明煙霧。

「不對。雖然你把他人的**當作容器使用,但事實上你的心纔是真正的容器。你是由於那些想利用王子的人們而誕生的,不過是他們用魔術製造出來用以盛裝邪惡力量的容器罷了,不是嗎?」

「閉嘴,我可是特彆的王子!」

愛德格才正覺得那些突如其來聚集在王子周圍的黑色團塊正在向上升高,突然之間,它們就朝他侵襲過來。

完全的黑暗覆蓋並緊纏住他。彷佛被刀劍刺穿的疼痛貫穿過胸膛,就像是靈魂被開了個洞,被逐漸撕裂一樣。

然後,有某種東西入侵到他的內部。

是王子。

他輕輕地笑著伸出的手,玩弄著愛德格的頭部。屬於他人的記憶無視於意願地流了進來,愛德格就這樣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捲了進去。

簡直是在照鏡子一樣。這麼感覺到的,並不是愛德格而是王子吧。愛德格,不,是王子像是瞪視一般地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幼小男孩。

雖然感受到想把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這個生物撕個稀爛的衝動,但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忍耐著,因為那可是自己的備用替代品,不可以讓那具身體受傷。

雙生子。

原來是這樣的啊。愛德格一邊意識到自己進入了王子的記憶之中,一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眼前的小男孩。

命中註定成為災厄王子而降生到這世上的,是一對雙胞胎的兄弟。

不久之後,他們其中一人將會被送去馬齊魯一族的妖精博士那裡接受教導,從而得到控製邪惡妖精的力量。

然而,那力量卻會侵蝕人體。由於被直接施與的法術之影響,周圍的人紛紛竊竊私語,認為初代的王子應該不可能存活到成年。

所以纔會有備用品的存在。

初代王子並冇有把這個對自己露出笑臉的少年當作弟弟來看待。他似乎一點點的親情都不曾感覺到過。

而這個弟弟,也終究會被組織給毀去心靈,變成連微笑說話都做不到的人偶。愛德格在王子的記憶中見證了這一切。

這些記憶不隨著時間排序,小時候的事情和成年後的經曆互相摻雜地在他眼前被放映出來。這是屬於初代王子的,其短暫生涯的記憶。

在這之中,不知經曆了多少的鮮血與肉塊、多少人的絕望與恐懼。而這些,都被王子視為娛樂和遊戲來看待。

這些記憶中的影像一一在愛德格麵前出現,將他包圍吞噬。

這樣下去連他的神經也會變得不正常,最終隻能被王子侵蝕。

然而,卻無法自由地行動。愛德格一邊思考著,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身體更是寸步難行,隻能乖乖繼續待在幼兒的記憶裡。

出現了和之前殘酷的記憶截然不同的影像。

某個人來到了搖籃的旁邊。他披覆著頭巾,臉部顯得一片糢糊,無法看清容貌。雖然不能分辨出是年輕還是年老,但是男性這一點應該冇有錯。

他對著嬰孩說話。緩慢而清晰地,像是要將他話語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入嬰孩的記憶裡一般。

“你非得到妖精國去不可。”

“在那裡,將預言者還有其未婚妻解決掉。”

他是誰?這話又是甚麼意思。

愛德格努力想看清那個人的臉,但由於王子的記憶裡原本就不存在那人的長相,所以隻是徒勞。

對於這個場景,王子是否確實地瞭解並記下來了呢?

不,那時的他還過於年幼,不可能清楚記得的吧。

但這對愛德格而言卻是重要的訊息。目前為止的王子應該也都是在無意識中遵循著這個指示而行動。

所以儘管代代的王子都知道,青騎士伯爵家族血脈早已斷絕這一事實,卻不曾忘記其一族還有妖精國之事。

在那裡,王子將會殺死預言者的未婚妻。

莉迪雅。

他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絕不會把自己交給王子。

為了戰勝這無數記憶組成的漩渦,為了奪取掌控邪惡妖精的力量,愛德格必死地呼喚起自己心中強烈的負麵感情。

“儘早確認席爾溫福特公爵長子,莫魯丁古(モールディング)侯爵愛德格=利蘭德(リーランド)的生死。”

十年前,將調查員送進公爵家的諜報機關上層在席爾溫福特家的火災之後發出了這樣的指令。

由於當時的皇家鑽石失竊事件(附註

5),雖然冇有直接的證據,公爵家卻飽受質疑的時候,席爾溫福特公爵爽快地接受了皇室的調查,而因此停留在莊園裡的女調查員瑞秋(附註

6)於偶然間得知了王子組織的存在,以及他們推翻女王陛下的計畫,還有愛德格被盯上的事。

冇多久瑞秋就被王子混進公爵家裡的手下所殺害,她所得到的情報也因此被埋葬在黑暗中。

瑞秋之死更是加重了席爾溫福特公爵的嫌疑。那天屋內的所有人都死於火災,但應該惟獨瑞秋的遺體,是被刃物給刺穿的吧。

公爵因為瑞秋掌握了他意圖篡位的證據而被逼上絕路,在殺死瑞秋後,帶著一族放火燒屋自殺。諜報機關得出了這樣的解釋,並且在這樣的理解之下以慎重的態度搜尋著可能的生還者。

看來,他們一直都冇能找到愛德格的遺體。當然,他還活著,並且被組織的人帶到美國去了,但放置做為他替身的屍體的房間似乎湊巧被天花板給燒塌了。

“確認後,立即當作被燒死處理。”

那是,萬一發現還活著的情況下,就這麼處理掉的意思。

若是還有男性子嗣存活,他或許會把那場火災視做國家的陰謀而憎恨起政府。或許會偏執地認為自己的家族是被國家所殺也說不定。

也有詹姆斯黨或者是其他跟公爵有所關聯的組織,在公爵過世後意圖將其子推上王位的可能性存在。

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愛德格受到很大的衝擊。即使他當時冇有被王子的組織帶走,自己也可能早就被殺害了。不然就是被幽禁起來,在牢獄裡度過終生也說不定。

父親過去一直是女王忠實的臣下。愛德格自身也認為,身為貴族本應如此。然而這個國家卻背叛了公爵的忠誠,而且捨棄了愛德格。

如果愛德格冇有殘存下來,從王子手中逃脫並回到英國的話,或許他就不會知道這個事實。

最終,盜走了鑽石的並不是愛德格的父親,而是所屬於王子組織的帕克史東(バークストン)侯爵。這件事在愛德格的策劃下終於在世人麵前曝光,也同時洗清了席爾溫福特公爵的嫌疑。巴克斯頓

而那時,政府把曾經對公爵家長子所下的秘密追殺令確實而永遠地埋葬了。

然而,縱使鑽石失竊案一事得到解決,當時的相關者是否能夠就此鬆懈下來仍是個疑問。當初愛德格調查的時候,幾乎冇多花手腳就輕易得知了這個被泄漏的機密。

於是,他再次省悟了。不論是王子的組織或是國家權力,對他們來說,為了達成目的,

個人生命的犧牲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甚麼。

但現在的愛德格是不同的。隻要他希望的話,就能夠成為去犧牲彆人的一方。

支配整個英國,然後對過去打算殺了自己的人進行報複。

隻要把眼前的力量從王子那裡奪走,一定就能讓一切隨心所欲。

為了否定王子向他展示的黑暗的感情以及隨之引發的恐懼與瘋狂,他想起了過去應該已經拋棄的,對於玩弄自己的人們的憎恨,並把其當作鎧甲,武裝起自己。

另一方麵,他卻也無法控製住自己,而被捲入憎惡的浪濤之中。

他在冥冥之中想起箭矢的話語,那關於不要被鎧甲束縛住靈魂的警告。

若是奪取了王子的力量,或許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的自己。也許會失去自己對莉迪雅的思念,隻剩下成為複仇的新魔王一途。

然而,若是現在有所猶豫,就會輸掉,變成王子的人偶。

即使變得隻有憎恨的感情,他也想維持著原來的自己。難道就連這樣的想法都已經是被王子的黑暗所吞噬的結果嗎?

不知道。隻是,現在在眼前的少年對愛德格而言,就是諸惡的根源。所以他再次地將手中的劍舉起,對準。

『你還是住手吧。那把劍已經吸取了我的魔力。而且這裡可是你的身體內部,連你自己都會變得支離破碎的喲。』

王子抬起一隻手,他旁邊的岩石,不、是屍體山,便開始蠕動起來,抓住愛德格的腳,

想要藉此將他拖進亡靈的世界裡。

心意已決,愛德格持劍揮出。他畫出的紅色軌跡在粉碎亡靈之山的同時亦將王子給彈飛,而他自己也同時感受到胸口被貫穿般的衝襲。

附註:

1.

原文是『愛人』

2.

テッド(Ted),前任王子對小愛的昵稱。尤利西斯喜歡這樣稱呼小愛。

3.

アンシーリーコート(Unseelie

Courts),邪惡妖精。也翻做安西裏科特,意指所有被人類歸為邪惡一類的妖精。善良妖精的總稱則是シーリーコート(Seelie

Courts),西裏科特。(Unseelie,意為“被詛咒的”。)

4.

ジュストコール(Justaucorps),及膝的長版外衣。常見於17世紀的法國男子裝扮。

5.

皇家鑽石失竊事件,參考第二十一卷:愛しき人へ十二夜の祈りを-遠き日のシルヴァンフォードにて。席爾溫福特公爵奉女王陛下之命遠赴羅馬,收回在光榮革命時期被放逐的國王帶走的,具有權力象徵的鑽石,但卻在回程途中遭竊。

6.

前譯瑞琪兒,參考第二十一卷:愛しき人へ十二夜の祈りを-遠き日のシルヴァンフォードにて,譯者:Ry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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