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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瑞惠 作品

第七章 受命運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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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朝你指引的海之鎖鍊

第七章

受命運牽引她稍微小睡了一陣,醒來之後,天色已經開始發白了。星星正緩緩消失。

但是落入海中的魯之鎖(卡坦娜)仍在水平線的彼端閃閃發亮著。

「那個,是不是不會消失呢?不知道附近的船看到會怎麼想呢。」

莉迪雅隻是自言自語,但是身邊很快就傳來格魯比的迴應。

「其它的人類是看不到那個的。隻有拿著妖精國的東西的人纔有辦法看到。你拿著妖精國的鑰匙對吧?連結著裡奧納斯和妖精國的線是由魔力化成的,因為吸收了那個妖精結晶化的血,所以纔會發光。那大概有一陣子都不會消失吧。」

這樣的話,無論是埃德加或尤利西斯還有船上的大家都能看得見吧。

莉迪雅用手指輕輕描繪著她腕上的蛇紋石手鐲的形狀。上麵有著獅子的圖像,以及四葉草形狀的橄欖石裝飾。鑰匙在卡坦娜死去的時候離開了她手中,回到了莉迪雅身邊。

莉迪雅因為被格魯比抓走,暫時無法馬上動身前往妖精國,隻能在孤島上眺望著海麵。

莉迪雅坐在高台的草堆上,格魯比也在她身邊坐下來。他帶著莉迪雅來到的這個地方,是一座應該也是錫利群島一部分的無人小島。

「總而言之,你先吃點東西。肚子餓了吧?」

格魯比交給莉迪雅用紙包捆起來的麪包。他把莉迪雅留在島上後,自己似乎去了附近的島嶼一趟。還很溫暖,應該是今天早上剛出爐的麪包吧。

「你有好好付錢吧?」

「啊啊,我把你交給我的銅幣留在那裡了。」

「謝謝。」

總之空著肚子是無法好好思考接下來的事的。莉迪雅一口咬住麪包。

現在格魯比應該也困惑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吧。他處於受到埃德加控製的情況之下,但卻冇有把莉迪雅交出去而采取了遊走於邊緣的行動。

「吶,格魯比,你覺得埃德加已經變成王子了嗎?」

格魯比稍為煩惱了一下,然後回答道。

「至少,看不出來他在顧慮著你。」

莉迪雅也是,弄不清埃德加的真意。

她一直都希望著,他是一邊扮演著君臨組織的王子而一邊打算毀滅組織,但或許事實並非如此。他看起來是認真地要阻止莉迪雅他們前往妖精國。

經由和奪取他人身體的王子作戰,埃德加大概也得知了王子的一切吧。莉迪雅無法想象,接受了那些記憶的埃德加感覺到了什麼,他又是如何守護住自己的心智。

是像尤利西斯所說的,一直在不停地戰鬥吧。對於陷入這種狀況的埃德加,莉迪雅完全幫不上他的忙。他的心會就此冷卻,或許也是冇辦法的事。

但對莉迪雅來說,有件事是確實的。

那就是,王子無法成為埃德加。

看了尤利西斯最初的身體後就她這麼想了。現在的尤利西斯,和那個黑髮的青年完全是不同的人。即使更換了身體而活著,也保有著過去的記憶,但莉迪雅認為尤利西斯之所以能對原本那具軀體毫無感慨,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彆人之故。

所以,王子也不可能任意地擺佈埃德加。雖然那些記憶和力量可能會帶來極大的影響,但王子早已是個死人了,而埃德加卻還活著。

無論他現在對於莉迪雅是什麼想法,就算他已經失去了像以前那樣的愛情,隻要還有能夠從王子那裡拯救他,莉迪雅都打算繼續前進。

為此,首先必須從格魯比這裡逃離。但這裡是座無人島。這島不屬於裡奧納斯大陸的一部份,恐怕是在裡奧納斯沉冇之前就已存在了吧。

能夠想辦法回到裡奧納斯的陸地上的話,就可以經由陸路走到蘿塔他們所在位置的島嶼吧,但要怎麼樣才能夠離開這裡呢?

正當莉迪雅思考的時候,一艘漂浮在岩蔭處的小船晃入她的視野。

船上垂繫著類似釣線的東西。是從附近島嶼來的漁夫吧。

莉迪雅輕輕地站起來。

「喂,你要去哪裡?」

「不要問淑女那種事情啦。」

看樣子,格魯比似乎很難得地察覺到了她話中的意思。離開他後,莉迪雅儘可能地躲入茂密的草叢中往海岸那邊移動。

岩蔭下果然停放著一艘船。有兩個的男人正在岩場捕魚。

莉迪雅往那邊靠近。那些漁夫大概是對親子吧。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們能夠帶我到鎮上去嗎?」

她出聲詢問,那兩人受驚似地看向這邊。

「妳、是塞爾奇嗎?還是人魚?」

他們應該是不認為無人島會有人在,然且還是個女子吧。

「不,我是人類。」

「年輕女孩子怎麼會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那是因為……」

「啊哈,是被妖精給迷惑了是吧?」

這一帶附近似乎還有很多人相信妖精的存在。

莉迪雅含糊地應答,但他們一臉已經明白的樣子,叫她坐進船裡。

他們很快地收起釣具,開始劃動小船。坐在逐漸遠離無人島的小舟上,莉迪雅像是祈禱般地闔起雙手。

對不起,格魯比。但是,我非走不可。

從船上看不見應該是格魯比所在的那個高台。就這樣繞過小島的另一邊後,可以看見對岸其它島嶼的影子。

看來他們意外地接近附近有村子的島。

一會兒後,看見了逐漸靠近的陸地上某個孤立的沿岸建築物。

屋頂上立著十字架。是教堂。

莉迪雅一邊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震動,一邊凝視著。那個形狀是……

「那個教堂是……」

「那是賽普雷斯島上的教會。裡麵有位很了不起的牧師先生。很多村人討厭外來者,但如果是那裡的話,可以受到親切的招待。」

「牧師先生總是說,如果找到被妖精誘惑,漂流到附近的人的話,就帶來這邊。」

那對漁夫親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莉迪雅看。他們雖然在笑,卻有種僵硬感。瞳孔裡麵冇有光,就像是死人一樣。

他們是被惡靈妖精蘇路亞吃掉靈魂的人們。

村子被組織所支配,而變成奴隸的村人。

雖然她注意到這些,但已經太遲了。

船正在進入教堂底下一個像是在岩石洞窟一樣的地方。

洞窟的前端是排石梯。

有個拿著提燈的男人站在那裡,彷佛是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那個男人的帽子戴得極低。

「歡迎,艾歇爾巴頓夫人。」

提蘭抿起嘴唇。

莉迪雅正被提蘭囚禁著。早上聽到雅美傳來這樣的報告後,埃德加不得不拚命忍下自己想立刻飛奔出房間的衝動。

「替我做好換裝的準備。我要到教堂去。」

他好不容易纔能夠在雅美的麵前用冷淡的態度指示道。

「埃德加大人,難道您以為有辦法阻止提蘭嗎?您已經給予了他許可,讓他可以隨便處置莉迪雅小姐的不是嗎?」

在表麵上,除了那麼說以外他冇有其它方法。埃德加連對自己本身的行為舉止都說著謊,因為他非得這麼欺騙關在自己體內的王子不可。

「阻止?我是去看好戲的。告訴提蘭,在我到達為止都不準出手。」

他打算拖延時間。況且,提蘭必定也很想向埃德加賣弄。

雅美甚麼都冇有再說,隻是以利落的手法替他換好衣服。

他自己打著領帶,卻因為焦躁而怎麼都處理不好。他一麵想著這種時候要是雷溫在的時候有多好,一邊隨便應付過去。這不是倫敦,應該不會有那種空閒到在意彆人領帶打法的貴族吧。

即使好不容易打理好自己,完成了外出準備,也不能就這樣衝出房間。埃德加做了一次深呼吸。

問題在於,飛奔到莉迪雅身邊後,該如何阻止提蘭這件事。

不能隻是流於感情地大喊住手。如果因為莉迪雅就在眼前而失去餘裕,隻會惹得提蘭更加高興地對她下手吧。

這可是消去埃德加的自我獨一無二的機會。

所以,必須要想辦法讓提蘭認為,殺死莉迪雅對他一點好處也冇有。

但是,該怎麼做?

仍然冇有想出解決之道,但若繼續這樣磨蹭下去,趕過去的時候可能就已經太遲了,他並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當埃德加步出房間的時候,雅美站了起來。

「我去準備馬匹。另外……請恕我失禮。」

她走近埃德加一步,很快地將領帶重新結好。

「即使是小小的破綻,也可能讓您致命。」

無論何時,雅美都是他共同戰鬥的夥伴。她現在也仍是打算那麼做吧。

「謝謝。」

他率直地說道,而內心的焦躁不可思議地消失了。

置身於這個組織內,他一直都在偽裝著自己。即使如此,埃德加的真心仍是隻屬於自己的東西。無論是誰,即使是王子也無法觸及。他扮演著虛假的自己,隻要真正的自己毫不動搖,那麼就要阻止提蘭就不是不可能。

埃德加離開了建築物,往教堂疾馳而去。

他策馬上了山丘,眺望海岸一帶。雖然太陽已經升起,海卻還是灰暗的藍色。有道銀青色的線橫劃過那樣的海麵。

那是他藉著星彩寶石、使用了邪惡妖精的魔力後得到的路標。這代表著甚麼呢。

而妖精國又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埃德加一臉嚴峻地注視著海洋。

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遠方的人影,於是他定住視線看著。那銀色的頭髮一麵隨風起舞,一麵朝這邊前進著。

他想起了卡坦娜銀青色的頭髮。雖然不知道弗朗西斯是否有繼承到妖精族的血緣,但埃德加直覺地認為,他的出身很可能跟裡奧納斯有所關聯。

在連接康沃爾郡跟佈列塔尼兩地的海域之中,過去曾有名為裡奧納斯、與妖精族關係密切的古代王國存在過。如果曾是弗朗西斯的戀人的黛安娜曾依靠過海之國(Armorica)的女王的話,那麼她應該也曾向裡奧納斯的末代後裔做出了類似的請托纔對。

懷抱著使命離開了妖精國的黛安娜,她與弗朗西斯的相遇,真是單純是出於偶然嗎?

「呀,埃德加。」

雖然弗朗西斯做出有如不過像是在倫敦的酒吧遇到時的招呼,但卻在數碼的距離之外就停下腳步。

「你打算把莉迪雅怎麼樣?」

他之所以知情,是從雅美那裡得來的情報吧。

「要怎麼做是我的自由。」

埃德加作為『王子』回答道。

「你要怎麼幫她?」

「幫她?」

正對著弗朗西斯嚴肅的表情,埃德加笑了。

「提蘭似乎因為得手了玩具而感到很高興。落到那傢夥手上的人彆說是祈求獲救了,他們隻希望能快點被殺死呢。」

弗朗西斯的眉間皺得更深了。

「要是莉迪雅死了,我就冇有能救你的方法了。」

「誒,原來你打算要拯救我啊?」

「我認為能夠救你的,是莉迪雅。但是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依然相信著自己應該引導你成為青騎士伯爵。」

裡奧納斯這塊土地是聚滿了引導者嗎?埃德加再度感到好笑起來。

弗朗西斯對埃德加說過,要他成為王子。於是,現在的他被迫承受著無可想象的痛苦而奮戰著。他表現出言不由衷的態度,說著扭曲了真心的話語,才得以保持住體內巍巍可及的平衡。

「那,你要我怎麼做?」

「和莉迪雅一起,前往妖精國。」

「王子是冇辦法進入妖精國的吧?」

「帶著莉迪雅一起的話就進得去。」

埃德加無法進入妖精國。所以才必須離開莉迪雅身邊,去壓製住王子的組織。弗朗西斯是這麼說過的。

然而,在解放了王子的力量,莉迪雅在組織手中性命危急的這個時點上,他現在卻說出帶著莉迪雅就能進入妖精國這種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

埃德加毫不隱瞞自己的焦躁,狠狠瞪視著弗朗西斯。

「因為寶劍完全取回了紅寶石的力量,所以才能夠獲得卡坦娜的引路。這代表了什麼,你也明白吧?既然現在的你擁有了王子的力量,應該已經不會被妖精國拒絕了。」

「這些你全都知情,所以才叫我成為王子的嗎?」

「我對於卡坦娜引路的事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隻要是對妖精有效的力量,不論是善是惡都會被妖精國所接受。更不用說若是兩者都持有的情況。我知道的隻有這個。」

「既然如此,為什麼冇有事先說明?」

「你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如果你真的被王子支配了,那麼這個事實不就有被『王子』利用的可能不是嗎?」

埃德加的火氣更加地上升了。

「抱歉了,我隻基於自己的目的而行動,不會聽從你的話。」

「那麼,那樣也沒關係。埃德加,守護好你自己的意誌。如果要讓莉迪雅逃走太過於困難,那麼就帶著她前往妖精國吧。」

即使,他有可能在那裡殺了她也一樣嗎?

他好不容易吞下那句話冇說出口。到底他應該相信什麼、追求什麼而前進呢?

「那,到了妖精國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這些能夠讓王子知道嗎?」

弗朗西斯稍微思考了一下後說道。

「我能告訴你的,就隻是妖精國存在著可能性。那裡雖然是妖精界,卻也是人間界的一部分。正因為是那樣奇妙的地方,所以可能產生同時遵從兩邊的規矩這樣矛盾的現象。預言也是,因為持有多重涵義,所以也擁有多重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有成功的可能,也有失敗的可能。

真是太過於曖昧了。

到底,要成功需要什麼因素呢。打算前往那裡的人們,明明是帶著完全相反的目的。

就連弗朗西斯也是,也許這又是他的謊言也說不定。他有很多事不想讓『王子』知道吧。

青騎士伯爵家、王子的組織、黛安娜與弗朗西斯、尤利西斯、還有那創造出王子和預言者的馬齊爾一族,全部都有屬於己方的打算和想法。

眾多不同的立場和期望,將在妖精國互相沖擊碰撞。把莉迪雅帶進那場混亂的漩渦中,對她來說果然是件危險的事吧。

而且,也有埃德加自身無法完全馭製住王子的可能。

「原來如此。如果能在那裡將我支配,那麼就有可能得到比現在更加強大的力量是麼。」

埃德加吐出這句話,踢向馬蹬。

「在你心底的那件事物,應該冇有消失吧?」

弗朗西斯的聲音混著風聲從耳邊掠過。

莉迪雅在妖精國所尋求的是拯救,但看來,在那裡首先會發生的是戰鬥。

即使如此,他也無法讓自己就這樣坐視不管。

雖然埃德加之前曾考慮著要讓莉迪雅放棄去妖精國,但現在看起來,即使他成功從提蘭手上保護了她,也已經冇有其它道路可走了。因為該走的道路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彷佛在宣告著他們冇有其它該去之處。

結果,還是隻能按照弗朗西斯的話去做嗎。埃德加感到諷刺地咬著嘴唇。

在朝陽下更加閃耀生輝的卡坦娜的道標,無論拒絕與否都打算帶著和妖精國相關的所有人事物前往那裡去。

因此這纔會被人們稱為宿命嗎。或許,當年朱利亞斯=艾歇爾巴頓和卡坦娜所結下的契約,並非隻是單純地引導一個後繼者那麼簡單也說不定。

教會的地下室,莉迪雅被縛住手腳綁在椅子上,身體失去了自由。

被石壁圍繞的狹小房間裡,蠟燭的光線隨著人的走動產生明暗變化。即使彆開眼,那些陣陣的呻吟聲還是會隨著燭光的搖曳而傳入耳中。

莉迪雅被提蘭帶來的這個房間,看來是間拷問房。

不明用法的鐵製器具並排著,石台上綁著一個男人。

他是這個教會的牧師,一個消瘦的半老男人。

他大概是提蘭的手下吧,但為什麼那樣的他會因提蘭的命令而受到這種酷刑呢,對此莉迪雅並不明白。

或許是犯了什麼錯也說不定,不過那種事莉迪雅並不想知道。

又傳來了牧師的呻吟聲。看不清他被人如何對待。隻是聽到一點點嘎吱嘎吱像是道具在運作的聲音,鮮血在地上形成一個血泊。

那不是為了要他供出什麼的拷問,而隻是為了給予他無止境的痛苦的殘酷行為。牧師並冇有需要坦白的秘密。所以也冇有任何手段能夠結束這一切,這不是非常令人絕望嗎。

空氣中漂浮著血腥味,令人想吐。她緊緊咬牙忍耐著,因為不願讓人覺得她在害怕。

提蘭走向莉迪雅,揪起她的頭髮向上。

“那麼,要怎麼處置你呢。用漏鬥不斷往你身體中灌水如何。抑或是,把耳朵啊鼻子啊切掉,把眼睛挖出來嗎。將這張麵孔摧殘的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過程,相信殿下也會愉悅的觀賞吧。

“……愛德格,會來嗎?”

“是啊,他說想來參觀參觀。”

參觀。那真是他說的話嗎。

可能是為了來救她。比起這樣的期待,不安的感覺更強烈,莉迪雅動搖了。

如果,他見死不救呢?現在雖然能竭儘全力忍耐住恐懼,但到時或許會慌亂失措到很難看的地步吧。

“做這種事也冇用。我不會屈服於你的。”

為了給自己打氣,莉迪雅說道。

“你身為納克拉維、下等怪物的靈魂……,雖然存在著對你的做法感到恐懼而遵從的人,但是冇有誰會尊重你,明白嗎?”

提蘭揚起了手,用力打向莉迪雅的臉。

比起疼痛更強烈的衝擊感,讓她差點就要失去意識。嘴裡受傷了,有血的味道。意識到那樣的傷口,身體幾乎要顫抖起來,她拚命壓抑著。

“提蘭,我不是說了在我來之前彆出手的嗎?”

是愛德格的聲音。莉迪雅拚命地張開雙眼,想去確認他。

愛德格穿著與拷問屋極不相稱的貴族服飾站在門口。

即使看到了慘不忍睹的莉迪雅,也冇有慌亂的樣子。

他走了過來,像看珍稀動物般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真可憐,都流血了。”

指尖撫摸著莉迪雅的臉頰,半帶戲弄的舔去她唇邊滑落的鮮血。

冰冷地,像是被蹂躪了的感覺,莉迪雅背過了臉。

“啊,怎麼了?你以前應該是喜歡我的吻的吧?”

好恐怖。

感覺不到他的愛。

無法再繼續忍耐下去,莉迪雅顫抖起來。

冇有愛,感受到的,隻有存在於愛德格體內的像是邪惡妖精核心一樣的東西。那東西觸碰著莉迪雅,擾亂她的神經。黑暗的,不愉快的,漂浮著死亡味道的魔力根源,在羞辱著莉迪雅。

那不是愛德格的吻。雖然令人感到憎惡,但站在眼前的人確實是愛德格,而那冇有感情的瞳孔更令莉迪雅不停發抖。

“殿下,好像比起我來,她覺得你更加可怕啊。”

提蘭嗤嗤地笑了。

“也不能怪她。因為以前的我是那麼溫柔。”

愛德格聳了聳肩。

“那麼,反正都要殺了她,在那之前不管我做什麼都行吧?”

莉迪雅並不認為,這是愛德格竭力為了將她帶離提蘭身邊所使的手段。

她覺得與其被改變了的愛德格傷害,倒不如由提蘭來下手還比較好。

“恕我無禮,但殿下,這是我的獵物。”

“你想獨占?”

“這個女人是妖精博士,我有很多想試驗的東西呢。若被您玩弄了之後,或許就無法做完整的實驗了呢。”

總之都會被殺。這完全放棄的心情,幾乎將莉迪雅體內的氣力全數奪去。

但是,愛德格並非出於自願而解放王子的記憶。是為了莉迪雅,為了兩人的未來,才決定暫時置身於組織裡。

不管受到王子怎樣的影響,愛德格真正的願望並冇有消失。守護那個願望並拯救他,正是莉迪雅的任務。

“實驗?造出像你這樣的半妖精來嗎?”

“如果您想要那種仆人的話,她確實有試驗的價值吧。”

不能在這種地方死去。

直到將愛德格從那令人憎惡的東西中解放出來之前。

“那樣的事,愛德格是不會允許的。”

重整心情,莉迪雅揚聲叫道。

“哼,你對殿下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提蘭揚起了手。想起剛纔的痛楚,莉迪雅全身疆硬,但仍拚命地說道。

“我,懷、懷孕了!……是愛德格的孩子喔!”

痛快地,一口氣說出來。

做好承受提蘭掌摑的心理準備,莉迪雅閉上了雙眼,然而意料中的痛楚並未落下,而是聽到了愛德格的聲音。

“住手,提蘭。如果那是真的話,你對莉迪雅出手就是對我的逆反。”

“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撒謊。”

不知道提蘭這樣說,是出於直覺還是自己的希望。但是愛德格應該不會看不穿莉迪雅的謊言。

在卡坦娜的迷宮裡,莉迪雅和愛德格一起滾落了斜麵。懷孕了卻冇有出事的話真是奇蹟。而在這之前,如果莉迪雅真是預言者的婚約者的話,那就無法懷有預言者之外的男人的孩子這件事,愛德格當然也知道。

即使是那樣,莉迪雅還是努力著。

“是真的喔。這、這個孩子,是席爾溫福德公爵家的出色的血脈喔!他可是流著你們所尊崇的,斯圖亞特王家之血哦!”

片刻的沉默蔓延著。

接著愛德格慢慢移動身體,在莉迪雅身前彎下了腰,用刀切斷了繩索。

“對不起呢,莉迪雅。在這種地方綁著你對身體不好啊。到溫暖的地方裡休養身體吧。”

他那樣說著,握著她的雙手,他的表情並不是高興也冇有顯露出懷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的言語也好態度也好,果然冇能感覺到半分的愛。但是莉迪雅冇有去哀歎這個的餘裕。

雖然脫離了危險,但還不是能夠安心的狀況。

“要是撒謊的話,我會讓你見識到地獄哦。”

提蘭說道。

明明不管怎樣都打算讓她見識地獄的。莉迪雅瞪著提蘭。

“我,是下任王子的母親喔。”

隻有這個謊言,才能保護莉迪雅。她非得把這個謊言貫徹下去不可。

“喂,雷溫,找到弗朗西斯了嗎?”

站在古老的墳墓上,尼可向雷溫大幅揮著手。

搭乘妖精國船隻的他們,因為莉迪雅被格魯比帶走,弗朗西斯也不見了,所以將船隱藏在島的岩石背麵,而暫時滯留在裡奧納斯上。

雷溫下船後,就外出尋找弗朗西斯和達內爾他們了,但他一直冇回來,所以尼可忍不住過來看看情況。

站在彷佛將整座巨石墳墓包圍住而隆起的小山丘上,就能對周圍的石陣和附近一帶的景色全都一目瞭然。

“不,並冇有看見他。”

這個空間並不寬廣,而且景緻也相當好,根本無法想象大家曾經竟然在這裡麵迷過路。

連尤利西斯、愛德格也冇看到。應該是早就已經離開這裡了。

“弗朗西斯那傢夥,該不會是被尤利西斯捉住帶到組織裡了吧。”

“他是個很機伶的人,我想不會發生那樣的事吧。”

尼可從墳墓上走下,站在雷溫的腳邊。

“那傢夥,真正在想些什麼,為了誰而行動,這些都冇人知道。他有可能是故意在我們麵前消失的也說不定。”

“是呢。”

“即使這麼想,但他說不定又會像什麼事都冇有那樣地回來。”

“那樣的話,應該接納他嗎。”

尼可抱起雙臂,歪著頭。

“你覺得他是敵人嗎?”

“……不,雖然無法信任,但直覺上認為他並不是敵人。”

“那麼,就接納他也可以吧。”

對於尼可漫不經心的回答,雷溫點點頭,坦率地接受了。對於與敷衍這種概念沾不上邊的雷溫來說,尼可的落落大方更讓他安心吧。

“問題是,莉迪雅夫人的行蹤。”

“是啊,但既然是被格魯比給帶走了,那我們也什麼也做不了吧。”

“令人在意的是,那時格魯比說的話。”

‘伯爵,我按你的命令抓到這傢夥了哦。’

(禮注:第六章小宗宗翻的是:伯爵,我按你的命令抓到莉迪雅了,這邊我采取折衷作法…)

格魯比遵從了愛德格的命令,將莉迪雅帶走。這就是說,莉迪雅現在在愛德格那裡吧。

那樣的話,就變成待在王子的組織裡了。

“真棘手呢……。怎麼辦啊,雷溫。”

稍稍思索了一下,雷溫開口道。

“總之,先回船裡吧。”

兩人一起走著離開的時候,雷溫像有所在意一般回過了頭,瞥了墳墓一眼。

“青銀色的妖精死了,那在這裡的男子的身體會變成怎麼樣呢。”

尼可對此也有點在意。他可是原本應該成為正統青騎士伯爵的男人。

諷刺的是,這個結果,包括朱利亞斯=艾歇爾巴頓,誰也不能預計得到。對人類來說要預知未來是很困難的。

那麼,預言者是藉著什麼才預知到未來的呢。那真的就是被決定好的宿命嗎。

預言也好未來也好,都在不斷變化著,棲息在赫布裡底群島(Hebrides)的古老精靈是這樣告訴尼可的。如果那是真的,莉迪雅和愛德格就有希望了。

“卡坦娜的魔力消失的時候,他就會腐化了吧。”

“那個道標消失的時候?”

雷溫遠眺著海麵。尼可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眯起了雙眼。

“嗯,是那樣的吧。”

雖然感覺起來像是尼可將奧羅拉一度想要改變的命運改讓莉迪雅去揹負,但是,這並不是被什麼所強製的。隻不過是因為不想讓莉迪雅痛苦而已。

如果想法能打動人心,甚至觸動了像自己這般非人的存在,換個角度也可以理解成,尼可不是將莉迪雅拉回馬齊魯家的宿命,而是幫了她,把她推向愛德格和新的青騎士伯爵家的那一方吧。

雖然現在正是試煉之時,但那兩人一定會戰勝任何宿命的。

“尼可先生,隻有莉迪雅夫人,才一直到最後都是愛德格大人的同伴。”

好像忽然想到一般,雷溫說道。

“比起我來,無論到了什麼地步都能繼續信任著愛德格先生的,是莉迪雅夫人。所以我會守護莉迪雅夫人的。就算是預言者的婚約者也好,不是那樣也好,莉迪雅夫人都不會改變的。……所以傳達事實的真相吧”

就算知道了事實之後,莉迪雅的想法也好,願望也好,一定不會有所動搖。從耿直的雷溫那裡獲得了勇氣,尼可也能夠這麼認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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