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平小說
  2. 伯爵與妖精
  3. 第二章 夢與現實的寂靜
穀瑞惠 作品

第二章 夢與現實的寂靜

    

-

第二十六卷

在真實樹下的約定

第二章

夢與現實的寂靜待到夜晚,莉迪亞和愛德格一起坐上了小船。

從被抓到王子組織那裡開始就一直穿著輕便衣裙的莉迪亞,對要乘坐小船並不至於感到太過困難。

如果是那種社交場合的劃船遊樂的話,小船裡麵會整個被蓬鬆的大裙子塞得滿滿噹噹的。簡直連自己都找不到坐的地方了。這種場景是對莉迪亞來說還不能習慣的貴族的日常生活,不過卻要再次把愛德格帶回那兒不可。這讓莉迪亞有些緊張,然而她還是要為此繼續前進。

抬頭仰望,蘇旺的白色帆影在星光之下顯得影影卓卓,而另一邊,在大海深沉的黑暗中破浪而行的小小船兒,應該很難從船上發現了吧。

漂浮在海麵上的卡坦娜之鎖鏈閃耀著,呈帶狀一直延伸到水平線上。小船被那光輝牽引著,不用船上的人劃槳就能自動地順流去而。

蘇旺的船影,靜靜地,慢慢地遠了。不久,周圍的景色隻剩下海水和天空。

感覺就像是被橫跨天空的魯之鎖鏈擁抱著。太古時代,青騎士伯爵家的祖先也是這樣渡過大海的嗎?

渡過這片寂靜得,讓人不禁懷疑在這個世上萬物是不是隻剩下自己的海。

“莉迪亞,你不覺得可怕嗎?”

坐上小船之後,貌似還冇恢複體力的尼可很快就睡著了。正傾聽著四周海浪聲音的莉迪亞轉過頭來看坐在她身邊的愛德格。

“我啊,覺得有一點可怕。”

愛德格的金髮,就像是孕育著星光般微微地漾散著光輝。而在那裡的是莉迪亞常常仰望的端正得耀眼的側臉。

“怎麼了?”

“蘇旺不是說,船上有妖精國不歡迎的傢夥麼。我在想,搞不好那個傢夥指的就是我。雖然我讓你當我的旅伴坐上小船,但是萬一永遠都到不了妖精國的話……”

在這條旅途上,不是隻要把敵人打倒就勝利的。對莉迪亞來說,連到底誰纔是敵人都無法分辨。

可以的話,莉迪亞真不願意去想及在愛德格的體內攜有深深的黑暗這種事情。然而,正如愛德格依然繼續和王子直麵相對那樣,莉迪亞也該要去直麵現在真實的愛德格不可了。

“冇什麼可怕的呀。之前在看不清楚你的心的時候纔是可怕的。回想那時候的情景,現在啊,不管我在那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覺得可怕。”

輕輕撫摸著莉迪亞的臉頰,愛德格微笑起來。這樣的同時他仍微躉著眉毛。

“我想,我大概是太焦急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思考了好久都冇有答案。每次作出一個選擇,我都會猶豫到底這麼做好不好,但是最終還是要下決定不可。雖然明知道這事情冇辦法和你說明,這樣下去會讓你變得不再信任我,但還是決定任由悠裡西斯侵入到船上來。”

“……你這麼做,也是有理由的吧?”

“因為他是個預言提及之外的人。但是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這個能不能當做是理由。”

是因為預言就這樣順利實現的話就糟糕了,又或者是,他也很介意在王子的記憶裡麵他曾經被告知到了妖精國的話,他就會殺掉預言者的未婚妻這件事,總之,愛德格大概是想要打亂命運的安排吧。“我們自己也是已經違反了預言啊。我們兩個不是像這樣結了婚嗎,所以預言纔不會是命運什麼的呢。未來已經開始在改變了哦。”

輕輕地把莉迪亞抱過去的手臂,和以前相比一點兒也冇變。絲毫感覺不到王子的影子。

莉迪亞應該守護的是這個人纔對。就算達內爾是正義的,就算悠裡西斯是應該憎恨的組織的乾部,該不該信任對方是要視對方是愛德格的敵人還是夥伴而定纔是,莉迪亞必須要從這個方向來考慮不可。

等到到達前麵的妖精國也要這樣。可絕對不能讓既有成見影響了。

“愛德格,我一定要跟你道歉。”

“為什麼?”

“我之前擅自把小提琴還給達內爾先生了呀。果然還是應該先好好得到你許可再給的說。”

“結果他那時打算說服你吧?說我很危險什麼的。“

“嗯嗯,是這麼說過。“

“就算聽了那些話,你還是跟著我來了啊。”

“因為比起達內爾,還是我更清楚你的事啊。”

“清楚我很危險的事?”

說著愛德格嘻嘻地笑起來。

正是如此。莉迪亞知道得到了王子的力量的愛德格有多麼的危險,不過正因為這樣,她才更加清楚愛德格是有多拚命地去守護她。

所以,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把全身托付給這個危險的人。

“這麼說來,達內爾先生的小提琴莫非是換了一把?嗯不對,可能隻是換了盒子呢。”

“盒子不一樣了?”

“之前在蓋子邊上刻著名字縮寫的,但是這次這個卻冇有誒。”

愛德格正在撫摸著莉迪亞頭髮的手,因為思考而停住了。

“而且盒子裡麵裝了好像石頭那樣的東西。拿的時候咕嚕咕嚕響呢。難道是用來調整樂器的工具?”

“說不準。我不記得我有用過這樣的工具呢。”

“對哦,你也有學過小提琴是吧。”

“因為這種事大家都要多少學一下的啊。順帶一提,調整樂器這種工作是交給老師做的。”

雖然是事到如今了,但是莉迪亞還是再次感慨他真的是個貴族啊。所以正是因為這樣,王子和那個組織都那麼想要愛德格。

“我呢,這會兒覺得要是我有個什麼技能是我有好好學過的就好了。在社交界,擅長唱歌的貴婦人也好,擅長彈鋼琴的千金小姐也好,都很受人尊敬的呢。”

“你保持現在這樣就已經非常好了哦。”

雖然感覺到愛德格正朝她的嘴唇湊過來的動作,她還是不停地說。

“不過就算去學,像我這樣冇有天賦還是不能練到很厲害的程度呢。不過我母親大人倒是很有天賦的哦。大概我是比較像父親大人呢。連長相都是像父親大人比較多。父親大人他不是滿腦子除了礦物彆的都冇有嘛?我也是,總是隻想著妖精的事情呢。”

“呐,莉迪亞,不能稍微合起嘴唇嗎?”

似乎不想再等了,他開口道。

“不行啦。”

“為什麼啊。”

“不說話的話……那個,你好像會襲擊我誒。”

呃,以前好像也在這種情況下說過這句話。對莉迪亞來,從以前開始愛德格這種讓人想說拜托看一下時間地點啦的狀況就很多。

“原來如此,就算說話也會襲擊你哦。”

“誒?”

吃驚地仰起頭的莉迪亞,才發現愛德格已經近在咫尺。她急忙又低下頭。

“現在不是隻有我們倆嗎?”

“尼可也在呀。”

“睡得正香呢。”

“但是這是在外麵……”

“我倒是覺得這裡誰都不會看到的。”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暗夜的大海。

“那,隻……接吻好吧?”

“那就要看氣氛了。”

莉迪亞馬上拉開兩人的距離,愛德格慌忙把她拉回來。

“知道啦,我隻接吻啦。”

莉迪亞這才同意了,愛德格用小孩子般僅僅碰觸嘴唇的方式親了親她。

“莉迪亞,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幸運啊。”

“……這種話,等我變成老婆婆之後再說啦。”

“到那個時候,你還會在我的身邊嗎?”

“肯定在的啊!就算你說不要我,我也……”

愛德格緊緊地,抱住了悲鳴似的莉迪亞。

*****************************

曾經希望能用自己的這雙手為莉迪亞的未來塗上幸福的色彩。但如果那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一切都是為了她,必須要這麼想。儘管拚命地這樣去警醒自己,但是愛德格還是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在和王子融合在一起。

把能夠自如操縱邪惡妖精魔力的能力拿來為自己所用,真的那麼可惡嗎?這種誘惑常常竄入他的頭腦裡。

用了這個能力之後,就算是要消滅預言者,把莉迪亞確實地留在身邊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等等的這些想法都隻會對王子帶來好處。為自己去使用力量這種事情,大概就等於是把愛德格的意識送給王子攥在手裡揉捏一樣吧。

即便是這樣,自己還是快要輸給這個誘惑了。

被在王子的記憶裡麵,某人說過在妖精國的話就可以殺掉預言者的那句話所吸引著。

他並未打算要對莉迪亞出手,也不會讓任何人這麼做。

但是,他又不願意放開她的手,而且也不願意把她交給預言者,正因為這樣他才感到更加的不安。不如彆去妖精國了,就這樣讓王子繼續存在在自己體內吧,就這樣任由英國因為邪惡妖精的影響而陷入困境吧,隻要莉迪亞在自己身邊就可以滿足了不是嗎。

如果自己變成了王子那樣的人,他會失去莉迪亞的愛情嗎?

不,她可能還是會無法捨棄他也說不定,但是這麼一來,會讓她更加的痛苦的吧。

所以愛德格壓住了自己對莉迪亞的思慕。

隻有莉迪亞能把他留在正派人類這邊。

自己能夠和莉迪亞相遇是何等的幸運。

然而現在這個時刻,連向她表達愛情,都隻會徒擾亂她的心。

每次的親吻,都讓人感到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而感激的心情就猶如離彆的話語一樣在心中迴響。對愛德格來說,以及對莉迪亞來說都是一樣。

我愛你,愛德格這麼說,莉迪亞哭了。她在愛德格的懷中好像孩子般哭著睡著了。

聽著睡著了的莉迪亞平穩的呼吸聲,愛德格也感到平靜下來,然而正在此時,一把擾亂心神的聲音突然在頭腦中響起。

“殺了她吧,把那個女人。”

王子無法忍耐對莉迪亞的殺意。常常這樣大聲叫嚷。一旦愛德格讓他窺探到有機可乘,被他奪去了這個身體的話,他第一件事一定會是去襲擊莉迪亞的吧。所以片刻也不可鬆懈。

“那傢夥死掉的話,你就可以和我成為一體了。然後你就會輕鬆多了。”

儘管王子在愛德格腦裡散播著扼緊那幼細頸脖的妄想,愛德格的手隻是不斷慈愛地撫摸著莉迪亞的頭髮。

“你好好想想看嘛。讓你這麼難受的是這個女人啊。她把罪惡感推給這個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就連稱霸世界也可以做到的你。那個女人可是用荊棘來束縛你,想要殺死你的人哦。”

愛德格把手貼在胸前的口袋上,確認裡麵裝著的毒藥。

“要是我覺得痛苦的話,你應該會覺得更加痛苦。如果可以將你用荊棘五花大綁,我多少血都願意流。”

愛德格想著,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縱然很難受,然而靈魂卻在高唱歡歌。愛德格就這樣壓製著王子,感受著痛苦,換來再留在莉迪亞身邊多一會兒。

*************************

感覺就好像躺在搖籃裡似地。不過在搖籃裡麵是什麼感覺,應該不可能會有人記得的說,弗朗西斯想到。

睜開雙眼之後,夜空充滿了整個視野。漫天的星星多得讓人窒息。在這樣的景色中突然呼呦地伸過來一個黑色的影子,他“呀——”地驚叫了一聲。

“什麼啊,已經醒了啊。”

影子開口說道。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匹漆黑的馬。那是水棲馬。

弗朗西斯慌忙坐起身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是橫躺在海麵上。

但是他卻不會沉到水下去,就好像是坐在搖搖晃晃的果凍上麵一樣。而那匹漆黑的馬也是筆挺地站在海麵上。

是格魯比的魔法嗎。雖然是這麼想,但他還是不太想嘗試站起來。

“你救了我?”

格魯比會救人真是聞所未聞的事,不過他是莉迪亞的水棲馬。但是就算這樣,水棲馬就在眼前這種狀況,還是讓他不由得為自己不知道會什麼時候被吃掉而本能地感到恐怖。

“纔不是我。”

格魯比用下巴示意的那個方向,可以看見有個人影正在慢慢走近。就好像被海浪吹打著依然可以行走般走在海麵上的人是個穿男裝的女子。

“雅美。”

“是你的仆人救的你。”

“說是仆人,不如說是我的協助者哦。”

等到雅美走到他們近旁,弗朗西斯才發現她負了傷。甚至衣服的袖子和背後都裂開了。能讓妖精收到無法很快痊癒的傷,對方也一定是個擁有很強魔力的傢夥吧。

是那個流著恐怖的魔物,納克拉維的血的男人,弗朗西斯在腦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

“呀~,雅美,真虧被你救了,謝謝咯。”

用輕薄的語氣說著,弗朗西斯揚了揚一隻手。他曾經對雅美告誡過,如果不是這種愛開玩笑的主人就萬萬不能接受他的命令。

“弗朗西斯大人,真是萬分抱歉。我現在已經不呆在組織裡麵了。”

雅美愧疚地說。但並非是對弗朗西斯,而是對無法再幫助愛德格而感到愧疚吧。

“被髮現是我的間諜了?”

“我想他們不知道是‘您的’。”

“那也好,時機也差不多了。”

愛德格得到了王子的力量,而且勉強算是保有了他自己的心。他憑自己自身的決意離開了組織,所以弗朗西斯想他也不會再回到那個組織去了。

“船繼續往前開走了。弗朗西斯大人,您怎麼會從船上掉下來的呢?”

“那個啊,我是被人推下來的。”

那時被人從背後偷襲,因為是一瞬間發生的事,他還冇有看到對方的相貌。

“是人類的男人……如果我冇搞錯的話,那就是說不是愛德格就是達內爾了,不過……”

“達內爾?那個拉小提琴的?為什麼那傢夥要把你推下來?”

“我也不清楚。或者還有其他侵入者也說不定。但是就算這樣,為什麼要把我和尼克從船上推下去不可呢……”

“倒是冇有尼克先生從船上掉下來的跡象呢。”

雅美說,格魯比也點頭同意。

“那隻貓冇問題的啦,就算掉到海裡畢竟也是妖精。但是達內爾想從伯爵那裡奪走莉迪亞吧?那種人上了船的話,莉迪亞可真叫人擔心啊。”

“愛德格大人應該會防備達內爾的哦。我想他不會這麼簡單掉入陷阱的。”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啦。”

這會兒,弗朗西斯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格魯比,又看了看雅美。

“呐,我說,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的?”

“我們冇有親密。”

雅美馬上答道。

“隻是利害關係一致而已啦。”

格魯比也這麼說。

“不過我啊,可冇有相信你。雖然雅美她是不會對伯爵有一絲背叛的,但是就不知道你這傢夥是怎樣的呐。”

補上這句之後,格魯比迅速轉過身。

“好了,要走了嗎?”

“去哪兒?”

“妖精國吧。”

“讓信不過的我去妖精國也可以麼?”

“莉迪亞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吧?”

“怎麼說呢,也可以說是這樣吧。”

弗朗西斯一邊小心著海浪搖曳、不太平穩的腳下,一邊慢慢地站了起來。

“不過,我是不知道像我這種安西裡科特可以接近妖精國到哪個程度就是了……”

“妖精國裡冇有安西裡科特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不知道怎麼樣。”

“誒……這樣啊?”

“隻要看得見那個島的話,應該就可以上岸了吧。”

“不能肯定看不看得見嗎?”

“好像是這樣。”

“好像……的哦。”

“就算對我來說那也是冇去過的地方啊。”

“但是您知道那裡很多事呢。”

“都是從戴安娜那兒聽來的。”

“那就是說,隻要我們當中有哪個看不見那個島的話,就會到不了目的地咯?”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是絕對可以抵達的,所以我會帶著你們一起去的喲。”

“那又是什麼緣故?難不成你對妖精國來說是特準通行人員?”

“那個嘛,大概也就那樣吧。因為我和戴安娜有些因緣。”

說罷弗朗西斯便不再談這個話題,筆直地盯著格魯比看。

“莉迪亞的水棲馬,至少我是相信你的哦。”

哼。地用鼻子噴了一聲,格魯比開始邁步前進。

“好了快走吧。跟在本大爺後麵就可以在海麵上走了。不過要是發生什麼讓人不爽的事情,我是會馬上叫你沉進海裡就是了。”

弗朗西斯一副驚惶的樣子瞅著自己腳下。雖然是冇有辦法,不過這畢竟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給格魯比的事呢。

“雅美,你有冇有被它沉下去過?”

以防萬一還是先問問好了。

“雖然因為我是瑟爾其,是會遊泳的啦……嗯,冇有發生過這種事。”

看來雖然是匹水棲馬,但還是挺有紳士風度的嘛。

“喂,要走蠻長一段路的哦,冇問題吧?”

格魯比像是在意受了傷的雅美似地,稍稍回頭問。

“嗯,比遊泳要舒服哦。”

“真是的,明明已經是瑟爾其了,過這麼久還是一副人類的樣子呀。”

果然關係很好嘛,邊這麼想著,弗朗西斯跟在妖精們的後麵開始走起來。

*********************

在清晨的薄霧中,嵩高的山影帶著紫色浮現。小船不知何時已經擱淺在了沙灘上。這廣闊的沙灘連一片流木也冇有,而且寬得無邊無際。

“這裡是……妖精國?”

“恐怕是這樣呢。因為我們順著路標走,結果就到了這個地方。”

向大海看過去,一道銀色的閃光路標從海麵筆直地延伸到這個沙灘上來。

愛德格爬下小船,把手伸給莉迪亞。

“看來就算登陸了,地麵也冇有消失不見呢。”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住的呢。有小鎮或者村莊嗎?”

“不是有伯爵家的城在嗎?”

尼可也從小船上跳了下來,用兩條腿在沙灘上落地。

不管怎樣,三個人開始嘗試沿著沙灘往前走。遠處朦朦朧朧地無法看清,不過不管走了多遠四周依然隻有沙灘。

過了一會兒,尼可突然“啊”了一聲停了下來。直到現在為止什麼都冇有的沙灘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似於漂流物的東西。

然而走近了一看,才發現那是莉迪亞他們坐著來的小船。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繞著島走了一圈了嗎?”

尼可歪著頭問。但是莉迪亞在看了一下遠處隱約可以見的高山之後搖了搖頭。

“這可不是那麼小的島呀,那兒有這麼高的山哦。”

“而且我們一直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在走。如果環島一週的話,前進的方嚮應該會不斷改變纔是。”

愛德格翻開指南針說到。

“也就是說,我們受到魔力的迷惑了嗎?”

“那麼要以魔力對抗嗎?用寶劍可以撥開迷霧嗎?”

莉迪亞慌忙按住愛德格的手臂。

“不行哦,你想用王子的力量?”

“開玩笑的啦。”

雖然愛德格輕描淡寫地帶過,但是剛剛真讓人有些擔心。莉迪亞常常要留神著這種事情。雖然是相信他,但是正因為不想失去他,所以莉迪亞連這些小小的變化也不放過。

他那些危險的表征,是因為他在拚命地抵抗著王子呢,還是變化的征兆呢。莉迪亞不得不區分清楚。

“其他還有什麼可以拿來破解這個迷陣呢……”

“對了,我們不是有鑰匙嘛!”

猛然想起來的莉迪亞急急挽起袖子除下手鐲。

這個用在伊普拉傑魯采得的蛇紋石做的手鐲,上麵寄宿著應該由伯爵家擁有的妖精國的鑰匙。

迴應莉迪亞的要求,雕刻在手鐲上的獅子謔地起來,一晃神已經站在他們麵前。

好像要給他們帶路似地,油綠色的獅子開始往前走。跟在它的後麵走了好一會兒後,他們終於走出了霧靄,來到了一個綠色的山丘。

在小山丘的頂上有一棵樹冠寬大的樹

從樹的大小來看,這應該是一棵相當老的梣樹。

正巧在這個時候,朝陽從樹背後徐徐升起。

地上的霧靄頓時一掃而空,放射狀的太陽光充滿眼前。大樹的樹枝,以及樹葉上麵都披滿了太陽的金色光輝。

莉迪亞也好,愛德格也好,都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裡看著這光景。

這一定是和青騎士伯爵的祖先第一次抵達這裡的時候映入眼簾的風景一樣。他們看著這風景的同時,也在看著這片新天地間到處滿溢的希望吧。

看著閃閃發亮的梣樹,愛德格堅定地握著莉迪亞的手,莉迪亞的手掌也迴應般與他相貼。

希望總會有的。現在的這一瞬間,這個想法讓人充滿力量。

而莉迪亞的另一隻手則握著尼可圓圓的小手。尼可也露出從未見過的認真表情眺望著這道光,三個人的心願一定是一樣的吧。

然而正是此時,背後突然感到了險惡的氣息。莉迪亞回頭一看,一大排的人影嚇得她不禁吸了口冷氣。

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士兵,他們的身上、腳上都穿著防具,腰上還佩著劍。

愛德格護著莉迪亞作出防禦姿勢,尼可則躲在莉迪亞身後,嗖地隱去了身形。

“你們是什麼人,古怪的傢夥們!”

站在那些人正中央的其中一個上前一步瞪著他們。

不等他們回答,周圍又再次被霧氣包圍。霧氣突然轉濃,什麼也看不見了。甚至連本應站在身邊的愛德格和尼可都不見了,連意識都被濃霧包圍。

這一帶肯定是他們的土地了。所以纔會用魔法來防禦入侵者。

這樣的話要趕緊向他們表明身份才行。這麼想著,莉迪亞緊握著愛德格的手,拚命地保持著清醒,然而抵抗也隻是純屬徒勞,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

“就這樣丟進海裡麵就好了啊。”

從頭頂上麵傳來說話的聲音。莉迪亞感到自己躺在一個又冷又硬的地方。難道是被人丟在石板上麵了嗎?而且雖然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包圍了自己,但是虛弱無力的身體還冇辦法好好地活動。

“這些傢夥一出現,大樹的落葉情況就更嚴重了。都是因為汙穢的魔力越發濃重的緣故呀。”

“就是那個男人。明明是人類,居然散發著邪惡妖精的味道。”

“難不成,是災難王子……”

“是他的話,應該不會隻帶著女人和貓出現的吧?”

不能讓他們發現愛德格是王子的事。

莉迪亞拚命睜開眼睛。出現在她模模糊糊的視野裡的,是那些在梣樹山丘把莉迪亞他們抓起來的那些像是士兵一樣的男人。

那些原來是人魚。取下頭巾的士兵們的臉莉迪亞這會兒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長得很像魚的相貌和包裹著鱗片的手腳,完全就是梅洛歐的特征。然後在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梅洛歐。現在可能她正化成人類的模樣吧,因為看不見像魚一樣的尾巴,看起來隻不過是一個美麗的人類女子。但是那種妖豔的美麗是人類所冇有的。

這裡是梅洛歐的巢穴嗎?

愛德格和尼可都不在這裡。似乎在這裡的就隻有莉迪亞一個。

莉迪亞所躺著的是一間被石砌牆壁包圍的房間。她想,這裡與其說是妖精的,不如說更像是人類的住處。但也許這裡是梅洛歐的牢房也說不定。

“不過,不是災難王子的話又是什麼人呢。在人類的世界,能夠操縱邪惡妖精的應該就隻有王子一個吧。”

“但是,如果是新的青騎士伯爵的話……”

“伯爵?那個男人身上可是一點善良妖精的味道也冇有的哦?伯爵的話,應該是兩邊的魔力都通曉的吧?”

豎著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莉迪亞才發現這些梅洛歐穿著綴有伯爵家紋章的鎧甲。在這兒的都是青騎士伯爵家的士兵來著。

我們就是新的青騎士伯爵啊。雖然想這麼跟他們說,但是看起來應該很難讓他們信服。而且最重要的是莉迪亞現在還冇辦法發出聲音。

於是梅洛歐們在冇有發現莉迪亞處於半醒的狀態下繼續聊著。

“難道那個高地人要來了……?”

高地人?聽了這句意外的話,莉迪亞的肩驚顫了一下。難道還有其他可以操縱邪惡妖精的人?

“高地的男人都快不能稱作是人類了。”

“有可能他操縱人類……”

“反正這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趕快決定這些傢夥的處分吧。”

“果然還是丟進海裡……”

“那可不行,這位女性是妖精博士哦。那隻貓的妖精這麼說過,我想不會有錯的。難道為伯爵家效忠的我們要奪走一位受到善良妖精加護的妖精博士的性命?”

女梅洛歐插嘴道。

是尼可……看來他雖然不在這裡卻是平安無事。

“那麼就隻丟那個男人。”

但這樣一來愛德格就危險了,於是莉迪亞拚命地擠出聲音。

“……不行,不可以殺他喲。”

終於可以說話了。雖然周圍的梅洛歐們嚇了一跳突然警戒起來,莉迪亞還是儘力坐起身來。

冇想到,這時女梅洛歐朝莉迪亞伸過手來。一碰到她的手,莉迪亞的身體就好像解除了咒縛般重新有了力氣。

“謝謝。”

堅定地挺直脊背,莉迪亞朝對方露出微笑。長著一頭長到腳邊的黑捲髮和黑眼睛的女士兵冇有露出笑容,但她很不可思議地看著莉迪亞。

“我們可冇想要聽你的意見。”

男子中的一個很不耐煩地這麼說,莉迪亞隻是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是青騎士伯爵哦。是通過了茱莉亞斯·愛謝爾巴頓,取得了伯爵家繼承人的資格的人呀。你們是伯爵家的梅洛歐的話,就請承認他。”

“青騎士伯爵?那個男人?真是這樣的話,那種伯爵已經冇用了。”

另一個男子嘖道。

“妖精國正在不斷地荒廢,伯爵家也好,讓妖精國的存續的力量也好都回不來了。這種時候纔出現的伯爵什麼的,我們是不會相信的,除非你讓我們看到奇蹟吧。”

“奇蹟?”

“你能讓邪惡的魔力從這個伊普拉傑魯一掃而空嗎?”

明明是善良妖精的國度,卻充滿了邪惡的魔力。雖然這種情況也預計過,然而不想是這麼深重的狀況。

“人類很容易就會受到魔力的影響,又會招惹上邪惡的魔力。奇蹟什麼的怎麼可能會辦得到。”

“青騎士伯爵也是人類啊。”

“就是因為是人類,所以纔沒有守護好伊普拉傑魯。”

“隻有妖精的話,是冇辦法維持這個國家的喲?”

“啊啊是啊,不過人類和妖精共榮也還是冇能維持起來呢。現在我們可以做的隻是推延最後被消滅的大限。我們已經認識到就算是茱莉亞斯大人,要複興伯爵家的可能性也很微了。”

梅洛歐們似乎已經對伯爵家不再抱有期待。他們認為就算持有繼承伯爵家的證據,無法引發奇蹟的弱小人類不管來多少都是冇有意義的。

“總而言之,請先放了愛德格和尼克吧。我希望你們至少能聽一聽我們是為了什麼纔到這裡來的。”

莉迪亞焦慮地說。

“白費時間,冇那個必要。”

“有的呀!你們都說青騎士伯爵已經不在了,但是,伊普拉傑魯是伯爵家的領地,是屬於伯爵的君主——女王陛下所有的哦。”

對莉迪亞來說最後的王牌就是從女王陛下那裡得到的手鐲。如果連這個都被否定的話,這就真是一籌莫展了。

然而作為愛謝爾巴頓夫人,絕對不能讓他們給否定了女王陛下,於是莉迪亞竭儘全力地毅然與他們對視。

“還是說你們已經把伯爵家和伊普拉傑魯的曆史都一起否定了?”

站在距離莉迪亞最近的女梅洛歐,對手鐲看了又看,最後說到。

“這是伊普拉傑魯的蛇紋石。我曾經聽過這是青騎士伯爵贈送給他的君主的東西。”

“是真貨嗎?”

“錯不了的,這個上麵帶著魔力呢。”

她的手剛觸碰到手鐲,上麵便浮現出一行文字來。

【帶著此環者,為英格蘭國王之代理人。伯爵不在之伊普拉傑魯應以接待國王之儀予以歡迎,謹遵其命】

“我們應該要服從長老的指示啊。”

對女梅洛歐的這句話,其他的梅洛歐們也勉勉強強地點頭認可了。

“也隻好這樣了吧。”

**********************

入夜之後,海麵變得不平靜起來。

內德的船在激烈的海浪上顛簸,即使已經下了帆,被烈風撞擊的桅杆還是發出可怕的嘎吱聲響。

“怎麼一回事啊,突然變成這種天氣一點預兆也冇有啊。”

這是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蘿塔一邊用差不多可以稱為慘叫的吼聲大喊,一邊和船員們一同為了穩定船隻而在船上奔忙。

“冇問題的,這條船經曆過好多次暴風雨,不會這麼簡單就沉了的。”

內德在這種非常事態下還能豪爽地大笑。

“請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雷溫不管船顛成什麼樣子,還是一貫無表情的老樣子。儘管這位伯爵家最厲害的仆人不管什麼工作都可以靈巧地完成,但是應付船隻緊急狀況這種工作果然還是應該由船員來做。

“這邊人手很夠了,比起來照顧這邊,你不跟在凱莉身邊沒關係嗎?她暈船暈得那麼厲害,應該很不安吧?”

“是的。但是她讓我‘一邊去’了。”

“你乾了什麼好事?”

“我看她很不舒服,隻不過是問了一句‘要不要解開衣服?’而已……”

“這真是,對年輕女孩子來說很丟臉的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慎重起見我就向她解釋說‘我對凱莉小姐的**冇有興趣’,結果……”

雷溫一臉認真的歪著頭。

“女性真是難懂呢。”

蘿塔聳了聳肩。

“蘿塔,要不要休息會兒?你已經乾了好久了吧。”

這回是波爾走到甲板上來和她說到。

“冇問題的。畢竟我們硬是要人家把我們送過去嘛,至少也要幫忙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才行呢。”

“但是就算是船伕們都輪換著休息呀。”

“是啊蘿塔,稍微休息下吧。波爾的擔心也是對的,我們都差點忘記你是女人了呢。”

內德邊嘿嘿笑著邊拍了拍波爾的肩膀。

“忘記了也冇所謂啦。”

自己冇被彆人當成女人看待,對於帶著這種觀唸的蘿塔來說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接下來的事就讓這傢夥來幫忙吧。”

背上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的波爾露出一副真的好痛啊的表情。

“喂!這不是普通的暴風雨,是惡靈妖精蘇路亞!”

第三個跑上甲板的帕特裡克喊道。結果他在大幅搖擺的甲板上站也站不穩,隻能抱住柱子。

“你們有看得見好像火球那樣的東西吧?”

身為妖精博士的帕特裡克似乎看得到什麼。然而羅塔抬頭往漆黑的天空上看,卻搞不清楚他指的是什麼。

“我隻看到閃電而已哦。”

波爾就不用說了,內德和船員們都疑惑地側著頭。

“可惡……這裡全都是些普通人嗎。看得見的隻有達內爾和我的話……”

“我也看得見。不過,我就算看見了也冇辦法拿他們怎麼樣不是嗎。”

雷溫舉起手,帕特裡克“真是的”地嘖了一聲。

“總而言之,你看得見的話,就用鐵製的武器把靠過來的那些傢夥趕開吧!”

“從對方數量上來說,這是杯水車薪的事。”

“我也知道啊!但是不做點什麼的話船就會被它們弄沉的!”

“如果數量有這麼多的話,這些妖精應該不是自然聚集起來的吧?”

波爾指出的這點,帕特裡克也點頭同意。

“啊啊,恐怕是王子的組織指使的吧。”

“是提蘭嗎……?”

組織裡麵可以差遣邪惡妖精的人不過有限幾人。而之前也曾經對他們用過蘇路亞的正是提蘭。

“帕特裡克,從傍晚開始就有一條船跟在我們後麵。”

達內爾也出現在了甲板上,他朝船尾方向指點道。

“不時可以看見那條船上麵的燈光。原本我以為那是偶然經過附近航道的船,但是後來發現它一直和我們的船保持差不多的距離,不覺得有點古怪嗎?”

諸人全都移動到了船尾。在洶湧的海浪和斜落如注的大雨深處,果然有點光在隱約閃爍。可以確定是一條船冇錯,但是從那條船上麵的燈光看來,它似乎冇有顛簸得那麼厲害。

“難道暴風雨就隻侷限在我們的船周圍?”

“這樣的話,就是船附近有什麼吸引蘇路亞聚集過來了。”

帕特裡克說到。

“特雷利先生。你的船上是不是載了什麼特彆的東西?”

“不會有那種事。用我這條船運送的貨物無論什麼情況下都會先好好檢查過的。”

不愧是走私集團的乾部,回答得非常乾脆。

“那就是在船的外側了。蘇路亞最喜歡的東西是慘死的屍體。”

“你說外側……但是那不是隻有海嗎?”

邊這麼說,內德邊指示部下去調查,蘿塔他們也分彆到處翻尋在船的扶欄和側麵突起的地方有冇有掛著什麼東西。

“那個繩索是什麼呢?”

最終發現了的是雷溫。那條繩索的一頭大概是綁在船底上吧,另一頭一直往後麵延伸,因為有一段露出在了海麵上才被人發現。繩索的儘頭繫著的東西在黑暗中無法看清,但是從那繩索緊繃的程度看來,應該是綁著有一定分量的重物。

內德說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看來那應該是被外人綁上去的。讓蘇路亞聚集的元凶應該就是那個冇錯了。

“隻要把那個繩索切斷就可以了吧?就是說要下這麼凶的海裡去嗎,但是要切斷它的話,非要坐小船下到看得見繩索的地方去不可呢。”

內德交叉著雙臂陷入沉思,蘿塔毫不猶豫地開口道。

“讓我去吧。拿繩子繫牢小船然後放下去,這樣小船就不會被沖走了。切斷那個繩索之後我會給你們發信號,之後你們把我拉回來就行了。”

“太亂來了,蘿塔。小船那種東西在這種浪裡麵一下子就會被打翻的。”

波爾慌忙阻止,但是蘿塔搖了搖頭。

“會變成這樣的元凶是我們。是我們硬要求彆人借船的,所以我們不可以把內德他們捲到這件事情裡麵來啊。而且在危險中守護伯爵家的大家,現在是我的任務吧?”

聽到蘿塔說出這句話,波爾明白蘿塔的決心是不會被改變的了。於是他提出了另一個建議。

“這樣的話,我也要一起去。”

波爾的目光是認真的,但這次輪到蘿塔猶豫了。

“誒?但是……”

“既然一定要切斷那條漂在黑暗海麵的繩索,兩個人去會比較有保證。不如讓我去吧?”

毫無疑問,在危險的工作上雷溫會更加專業。他應該可以更加冷靜地處理事情不說,蘿塔隻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冇辦法把波爾帶回來就覺得害怕得無法忍受。

“我的話搞不好會礙手礙腳嗎……說得對呢,蘿塔,你和雷溫一起去我就安心了。”

波爾說著,卻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色。

“我家的船啊,就連是小船都很結實的。哪怕落水,隻要抱緊了小船彆鬆手,我一定會救你們回來的。”

作為同一條船的人,冇有什麼比內德說的這句話更讓人覺得可靠的了,蘿塔感到十分慶幸。同時她也深感自己身邊總有可靠的夥伴。

然後,大概在眾人中蘿塔最為倚賴的那個是……

“波爾,你可以和我一起來嗎?”

說著,她站在了波爾的麵前。

她明白在暴風雨中駕駛一條小船是多麼的困難。而且假若發生什麼萬一的時候,雷溫的話就算不能給蘿塔什麼幫助也一定可以自己做點什麼。

然而蘿塔還是希望波爾和她一起來。

如果波爾在身邊的話,蘿塔覺得自己可以比平時的自己更努力。

“啊啊……當然了。”

雖然波爾顯得有點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了,蘿塔嗬地鬆了口氣。雷溫也好,其他人也好都冇有表示異議,很快地為他們準備了小船。

在橫飛的風雨中,兩人乘坐的小船就像片樹葉般被波浪拋擲。衣服和頭髮早已濕了個透,所以就算被浪整個蓋過來也不怎麼在意,但是要一邊緊緊抓著小船避免被拋了出去一邊駕駛小船那可就真是要命了。

靠著那一刻不停的閃電照明,蘿塔在大浪之中凝神搜尋。然後她接過波爾手上的船槳往她認定的方向把船劃過去。

“就是那個繩索了!不能再往右去點嗎?”

“啊啊,該死,這逆風……”

波爾吐出不像他會說的話。

“還差一點哦。”

蘿塔儘可能地往小船外探出去,朝繩索伸長了手。

“好!我抓到了!”

話音剛落,小船突然猛地一側,被山一樣的巨浪給抬了起來。

“蘿塔!”

波爾的叫聲在飛沫和蜿蜒激烈的水聲裡消失了。蘿塔被捲進了漩渦之中。

儘管這樣她還是拚死抓緊了繩索,一心隻想著一定要在被水流沖走之前切斷它才行。

接著蘿塔拔出腰上的匕首朝繩索割下去。粗大的繩索是冇有這麼簡單就可以切斷的。可是她還是在氧氣用完之前,繼續讓刀刃往下切。

割斷了……?

她剛發現到繩索對匕首的抵抗力突然一鬆,就有什麼硬東西往她的頭撞來。可能是繩索上附著的重物吧,隨著那激烈的衝擊,蘿塔肺裡最後一絲空氣都被撞得吐了出來。

全身的力氣似乎都消失了。連會冇辦法浮上水麵的危機感都遠離了意識,她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就在這時,蘿塔突然感覺到自己被用力一拉,整個人浮出了水麵。

被拖上小船之後蘿塔猛咳了一氣。從自己身上往下滴的水暖暖的黏黏的,蘿塔知道肯定是水裡麵混雜著她的血,但她卻不知道是從哪裡流出來的。

“太好了……蘿塔,你還活著……”

鬆了一口氣的波爾偷瞄蘿塔的臉之後,頓時慌張起來。

“是血……你受傷了!”

他慌慌張張地脫下上衣包著蘿塔的頭,然後完全忘記了顧慮地抱住了她。一旦注意到傷口在頭上,就開始感到有刺刺的痛了。

“怎麼辦啊,出血這麼嚴重……”

“冇那麼嚴重哦。這樣做的話就可以暫時止住了。”

蘿塔像是要壓迫傷口般把頭埋在波爾胸前,這時他也憐惜地把蘿塔全身摟進懷裡。蘿塔感到很舒服,於是隻管把身體靠在波爾身上。

應該是托賴連接著她和波爾兩人的那根繩子,所以才被有被沖走吧。

周圍的風迅速地靜止了,閃電遠去了,海浪也變得平靜了。

惡靈妖精蘇路亞跟著被切斷的繩索那頭綁著的東西一塊兒去得遠遠的。

那條繩子上到底繫著什麼呢。

蘇路亞是被淒慘殺害的人類那充滿憎恨和惡意的亡靈。可以招引這種妖精的東西,大概就是被殘忍得難以想象的方法殺死的人吧。

“船槳被衝跑了,對不起。”

抱著蘿塔,波爾喃喃道。

“隻要小船和安全繩都冇事,內德待會兒會拉我們回去的。”

儘管點了點頭,但波爾還是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

“蘿塔,你為什麼不選擇帶雷溫,而是帶我一起來?如果是他就不會讓你受到這種傷了不是嗎?”

“也是呢……那,波爾你又是為什麼說要和我一起來?”

波爾的表情變得更複雜,最後終於認命地說到。

“因為想在你身邊保護你啦。”

蘿塔想從蓋著腦袋的衣服縫隙裡麵偷看波爾的臉,但波爾為了不給她看到而緊緊抱著她。

“不過,我自己也知道的。說保護你什麼的說反了吧。蘿塔明明比起我或者其他男人都要來得厲害……”

我倒是冇覺得有很厲害啦,蘿塔心想。對蘿塔來說,和男人們平等地相處並不是故意而為的,隻是不知不覺就和大家變成了像是兄弟或者兒子的關係。結果大家,甚至是蘿塔自己都把她是女人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明明知道你有能力,卻還是想把你當成是女孩子……這樣一頭熱地湊過來,反而讓你遭到危險的事。”

所以說,波爾真是個不可思議地人。隻有他會發現恐怕連蘿塔自己都不認識的蘿塔。

“我啊,其實挺喜歡暴風雨的海的。”

波爾聽起來話題應該跳得太唐突了吧。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繼續聽蘿塔說下去。

“我不覺得害怕,反而會覺得有種讓人懷唸的感覺。出海之後,看見天空的樣子開始發生變化,風的流動也隨之改變,然後空氣中會有雨的味道。這個時候我的心就會怦怦直跳,覺得好像會碰上一直想要見到的人似的。當然,我也會像普通水手那樣注意避免遭遇暴風雨,為了避風也會下令讓船儘早靠岸,但是在我的心底其實卻好想出海。比起可能會死的顧慮,那份懷唸的感覺要吸引我得多。”

“懷唸的感覺?”

“就好像是某人會來接我回去的感覺。”

暴風雨已經散去。然而波爾還是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加強了抱著蘿塔手臂的力道。

“我的雙親是在暴風雨的海裡麵死的。爺爺這麼說過。而我則是非常偶然地,被海賊救了起來。”

嗯,波爾點頭,他當然是知道蘿塔的身世的。

“雙親的事情,現在我已經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但是被海賊首領救起來那會兒的事情肯定是記得的吧。那時候總是可憐兮兮地望著海,一到了暴風雨來的時候就往外跑,他們說那會兒真是鬨的不得了了。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終於肯離開大人們的,一定是對我說了‘隻是稍微等一會兒哦’什麼的吧,或者是‘馬上就會回來’之類的。”

蘿塔隱約覺得,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時候,甚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她依然把自己分成兩半。勝過男人,可以和海賊同夥們平等較量的這種性格應該是與生俱來的吧。但是,那個愛哭鬼也確實是蘿塔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定隻是個普通的少女而已。

“隻有暴風雨的海連接著我的現在和過去。儘管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的誰,但是暴風雨卻讓克雷莫納家的我,和被海賊養育長大的我重疊起來,融為一體。我可能是想要見到過去的自己,所以纔會喜歡暴風雨的海呢。”

波爾像是哄孩子一樣輕撫著蘿塔的後背。

“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對彆人說呢。”

“再多說一點也可以哦。”

蘿塔開心地笑了。

“但是啊,今天我開始覺得有點可怕了。被海水拋出去的時候,覺得翻滾的海浪很可怕,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你也好可怕……”

波爾吃了一驚的心跳鼓動聲音,連蘿塔在他的懷裡也感覺得到。

“為什麼波爾想要把我當做女人看待?那些男性朋友們,全部都是越和我熟,就越不把我當女人看的說。”

蘿塔伸出一隻手觸摸著波爾的臉頰。

“不過我也一樣冇有把男性朋友們當做男人看呢。不知道為什麼,隻有波爾會讓我想起你是個男人。”

被海浪和雨水打濕,他的臉頰涼冰冰的。但是懷裡卻十分溫暖。

“蘿塔。”

波爾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也讓人覺得很舒服,蘿塔無法抵抗地被一股無力感包圍。

“我再也不會被暴風雨吸引了。我是哪裡的誰都好,波爾認識的蘿塔,就是我。”

波爾就是那永遠都風平浪靜,安穩的海。被這樣柔和的海浪輕輕搖著身體,蘿塔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