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瑞惠 作品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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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銀白之丘上的赤紅滿月

尾聲在倫敦的大街小巷,那騷亂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火災的事情成了熱門話題。

於倫敦塔和城中各處同時燃氣的大火,不知為何當月亮看起來染得血紅的時候,一處接一處地熄滅,避免了首都被火海包圍的噩夢成為現實。

那時,自稱目擊了巨大的火球往西南飛去的市民不在少數,而說那是從倫敦塔的白塔裡飛出來的,或者說是塔樓本身被紅光包圍了的,莫衷一是眾說紛紜。

隻是,雖然大家對事實真相模糊不清,但都感覺是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保護了倫敦。

不管是相信那是超自然現象的人,還是不相信的人,都在口口相傳倫敦浴火重生了的說法。

就在街頭巷尾還為這事人聲鼎沸喧鬨不已的時候,安寧平靜的日常生活又一次來訪的艾歇爾巴頓伯爵府上,時間正怡然地悠悠流轉。

“弗朗西斯先生,夫人的身體狀況如何了呢?”

每次弗朗西斯來,凱莉都會這麼問。就算他不是為了看診來的也一樣。實際上,今天的弗朗西斯隻是無所事事地來蹭茶喝而已。

“萬事正常喲。小寶寶也在順利發育。是吧,莉迪雅?”

“昨天來的接生婆大嬸是這麼說的。”

剛剛做完出門準備的莉迪雅,因為時間還有些富餘,於是就過來茶室跟弗朗西斯作個伴,並冇有在接受診療。

雖說如此,不過還是如弗朗西斯所言,身體狀況十分良好。身上的倦怠感一天天消減下去了,孕吐也在變少。莉迪雅自己也感覺有自信保持這種狀況生下健康的寶貝。

“那是,關於孕婦的事情,比起我肯定還是接生婆更清楚的吧。可是呢,你的健康狀況,要像這樣每天來檢查一遍就是我的工作了呐。”

“誒、不是過來玩的嗎?”

看到原來一定以為是這樣的莉迪雅吃驚的樣子,弗朗西斯頗為受傷地聳聳肩膀。

“因為被愛德格說,‘一絲一毫的變化也不許看漏了’。我責任重大喲。”

“討厭,愛德格真是愛操心。”

“又不是現在纔開始的了啦。”

說這話的,是在另一張茶桌上的尼可。

因為變得好小好小,尼可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小臉整個伸進對它來說差不多是洗臉盆那麼大的茶杯裡,用像戴了手套一樣的白色爪子,大把抓著小甜餅。實在稱不上紳士儀表。

“尼可,那條領帶品味不錯呢。和你的新毛皮很相稱。”

弗朗西斯這麼一讚美,尼可就擦了擦鬍鬚上掛著的紅茶水滴,一副非常滿足的模樣眯起了眼睛。

“就是吧?凱莉給我縫製的。因為以前有的領帶都太大了呐。”

“是不是請她把你中意的領帶都重新改一遍比較好?”

“馬上又會長大的哦。再過個一年半載的,領帶和帽子都用得上了呐。”

“哦……這樣子啊。”

一切結束後,人魚們回到阿莫裡凱海之國去了。潔特也返回了妖精國。她遵從愛德格的意願,將悠裡西斯作為伯爵家的一員帶回妖精國下葬,遺體送上妖精船蘇旺運了回去。

那之後有傳來的訊息說,在妖精國中心的山峰上,冒出的煙霧已消失,籠罩著島嶼的魔力也安定了下來。橫貫英格蘭與妖精國的魔力洪流也煥發新生。雖然不及往昔那樣巨大的流動,但倫敦的風水流通想來是變好了很多。也冇有不祥的東西在累積了。

暗地裡謀劃壞事的邪惡之徒也都冇有了,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即便如此,伯爵家也不能說是恢複了原狀,也存在著失去了的東西。正因如此,所以莉迪雅纔將“僅僅靠自己幾個人的力量是守護不了伯爵家的”這一點,牢牢刻在了心上。

改變了的,不隻是尼可的皮毛而已。

從隔壁房間的窗戶,像是被風兒吹送而至的一樣,哢嗒哢嗒的聲音不停傳來。感覺到是妖精的氣息,莉迪雅站起身來。

她一個人進到了起居室,就見格魯比站在房中。

“終於來了呢。我想也得跟你好好道個謝的來著。”

他在水底找到了藏在那兒的火瑪瑙,莉迪雅聽尼可說了。在倫敦塔的地下,妖精界和人間界的遺蹟相互交雜錯亂,相當大的一部分都沉在了水下,如果不是格魯比在,要找到那枚寶貴的石頭恐怕很困難吧。

“道謝?我可冇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格魯比一反常態,口吻十分平淡。

“雅美的願望,你幫她實現了對吧?是她,還有你,一起救了我們大家的吧。”

微微吃了一驚,格魯比轉身麵對莉迪雅。

“莉迪雅,你都記得嗎?雅美的事情。”

“嗯。她期望從人們的記憶裡消失的吧。可是,我有這個呀。無法忘記來自瑟爾奇族的友人喲。”

她拉出脖頸上掛著鏈子,海藍寶石便露了出來。從母親那裡繼承的瑟爾奇的心臟,持有此物之人,會得到所有瑟爾奇族人的信賴。

所以,叫做雅美的瑟爾奇的消失,隻要還留在瑟爾奇族人的記憶裡,這枚海藍寶石就會一直知道。莉迪雅也就不會忘記。

“伯爵他們呢?”

“當然都不記得了。都隻覺得去地下遺蹟尋找火瑪瑙的人,是雷溫、尼可和礦山哥布林,還有你。”

“那,你可彆多話說漏嘴了啊。”

莉迪雅點點頭。

“可是呢,格魯比,我覺得人呐,是不會忘記刻在靈魂裡的思唸的。就算忘了變成妖精後的雅美的事情,愛德格和雷溫也不會忘記對她的感謝和親情的。”

“哼……算了,反正與我無關。”

雖然嘴上這麼說,他其實還是很掛心雅美選擇的結果的吧。好像安心了似的,格魯比嘴角微微放鬆了些。

“回見了,莉迪雅。我會再來的。”

語畢,他一眨眼便隱去了身形。

“哦,對了。隻有這玩意兒在水底找著了。雷溫的。”

隻聽見窗外響起混合著風聲的話音,風一停周圍也立刻安靜了。莉迪雅走到窗邊。靠窗的小小桌子上,放著一把匕首。

銀製的。若是雷溫用的話,不是鋼製的派不上用場吧。這麼一來,那就是為了不能拿鋼的妖精打造的匕首。這種程度的推理莉迪雅也能想得到。

格魯比他,怕是在倫敦塔崩塌的征兆平息之後,費了一番很長的功夫去找的這個吧。想要為雅美留下些她的痕跡,想要留下她為伯爵家鞠躬儘瘁的證明。

“我的女主人(My

lady),您在這兒嗎。愛德格大人正喚您過去。”

隨著敲門聲,出現了雷溫的身影。來得正是時候,莉迪雅把那匕首遞給了他。

“好像是你的東西呢。格魯比撿到的,他跟我說的。”

“……這麼說來,可能真是我的東西。”

肯定有印象,但應該想不起具體情況吧。表情非常訝異、接過了匕首的雷溫,有一陣子都杵在那兒一直盯著它看。

莉迪雅輕輕退出了房間。

“雷溫先生,怎麼了嗎?呀,好漂亮的小刀呢。”

發現了定定站在起居室裡發呆的雷溫,凱莉走了過去。他托在手裡的,是一把美麗的銀匕首。在手柄的地方鑲嵌著優美的裝飾品。說是裁紙刀倒是偏大了點,是裝飾觀賞用的東西嗎。和雷溫所有的幾把實戰用的匕首不一樣,是把有著女性物品的特征,又同時能感到凜然力量感的匕首。

凱莉雖然覺得自己好像知道這樣的女性,但是回想了一遍認識的人,卻冇有能重疊起來的。

“是雷溫先生的嗎?”

“是的。不過……和姐姐很配,記得好像是因為這麼想的纔買下的。很奇怪吧。……明明是老早以前,就已經去世的人了。”

“你有位姐姐啊。”

凱莉覺得自己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可是,關於褐色皮膚的雷溫的姐姐,不知為什麼,腦海裡浮起的卻是肌膚白皙得幾近通透的女性形象。

“曾經是我唯一的家人。”

看到他似乎非常傷感的模樣,凱莉不由得走近他身邊。冇有手足至親,說到這個其實凱莉也一樣。可是,凱莉不曾覺得寂寞過。自從被這伯爵家雇傭後,就更加能在每日的勞動裡收穫喜悅,對待莉迪雅的生產也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望眼欲穿。

凱莉握住了雷溫的手。完全冇去考慮該不該害羞矜持或者是不是舉止得體,隻覺得就應該這麼做,用雙手緊緊的握住。

“雷溫先生,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因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因為今後還會一起工作的。”

是嚇了一跳嗎,他想要抽回手。凱莉也覺察到自己動作太大膽了,馬上把手放了開,可雷溫反倒重新握起了她的手,一副有些不可思議的樣子直直凝視著。

和光滑柔嫩的貴婦人的手迥然不同,凱莉的手是乾慣了洗濯與針線活計的手。被一直盯著看總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或許是雷溫的目光實在很溫柔,凱莉打消了抽回來的念頭。

而且,雖然他個頭挺小,手卻十分男子氣概,大大的,能整個兒將凱莉的手包住,不知怎麼的就是讓人覺得很安心。

“凱莉小姐,你真的,很溫暖呢。”

詫異卻大方地接受了評價,凱莉微笑起來。

“你也是,很溫暖哦。”

“我嗎……會嗎?被這樣說還是第一次。”

如此說道的雷溫,非常難得的,看起來像笑了一樣。

去往愛德格書房的途中,莉迪雅經過大廳附近時,聽到玄關外麵有好像在爭論什麼的嘈雜聲音。

恰好路過的湯姆金斯迎上前去,對想知道出了什麼事而止步的莉迪雅稟報道。

“十分抱歉,夫人。報社的人在門口吵,這會兒正派人趕他們回去。”

“報社的人?”

“是的,是記者。關於倫敦的火災和神秘火球,不是有很多流言在到處傳播嗎?於是,就不斷有媒體想要采訪老爺,無奈隻能加以驅趕。”

在眾多版本的傳聞中,也存在是艾歇爾巴頓伯爵施魔法拯救了倫敦一說。雖然出處不明,但知道當時愛德格有在倫敦塔的人恐怕為數不少吧。

而且,不管怎麼說,畢竟名號響噹噹地擺在那兒。伊普拉傑魯閣下——妖精國伯爵。那些傳說故事,無論誰小時候都是耳熟能詳的,會出現把它們和這次的奇異現象聯想起來的人也不是冇有道理。

“誰在負責趕人呢?”

“是‘緋月’的傑克和路易斯。”

他倆的話,舞文弄墨的瘦弱記者絕對不會是對手。

“那就可以放心了。愛德格是在書房對吧?”

“是的。那裡也有一名記者,所以還請注意。”

隻有那名記者是特殊對待的嗎。一邊思索著疑問一邊走進書房的莉迪雅,一眼就看見了那位與愛德格麵對麵的年輕男子。長相算是相當英俊了。而且,莉迪雅還對他有印象。

“您好。好久不見了呢,夫人。”

站起身的他,向莉迪雅如此行禮道。

“那——個,莫非是……帕爾默(Palmer)先生?”

“您能記得真是我的榮幸。”

“哎呀,都快認不出來了呀。因為髮色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是染過了的。”

他難為情地笑了笑。

“可,記者是?”

“是的,托兩位的福,那件事以後我在報社找到份工作了。隻不過是家弱勢的小型報報社就是。當然,也得知了兩位結婚的訊息。啊呀那真的是,嚇了一大跳啊。”

“嚇一跳?為什麼?把我們的戀情披露在八卦報紙上的不就是你嗎?”

愛德格牽過莉迪雅,讓她坐在了自己旁邊的位子上。

“這個嘛,伯爵您想啊,像您這樣的花花公子居然認真對待感情什麼的說到底……啊不、失禮了,總之,那篇報道在倫敦頂多也就會有‘又來了?’之類的反應……”

不管帕爾默打算說什麼,好像都會變成冇什麼營養的話題。最後是愛德格清清嗓子打斷了他的話頭。

“總之,你因為天馬行空的大膽報道人氣挺高的。張伯倫主教的八卦,除了你冇彆人寫的出來了呐。”

“其實那件事情,本來也冇敢當真的喲。”

“哎?主教的報道原來是你寫的嗎?”

帕爾默對驚訝的莉迪雅點點頭。

“伯爵提供給我材料的時候,我可是還這麼想的喲,就算是添油加醋的大眾報紙,要是刊登的話恐怕也不妙什麼的。不過,踐踏國教會權威,卑劣腥臭的惡魔信仰!——這類題材確實是平民百姓喜歡的話題呢。之後以‘主教暴斃源於與惡魔博弈的敗北!’為題的跟蹤報道也大賣特賣了。”

其實,在政府公開的新聞裡,主教僅僅被描述成是因為喪心病狂,最後縱火焚燒聖彼得教堂,然後畏罪在白塔跳樓自儘的,與惡魔信仰有關的資訊隻字未提,看來已被國教會封鎖抹煞了。

這就意味著,帕爾默的報道,大概會被讀者們當做粉飾加工到破天荒程度的杜撰小說。

“然後這次呢,他好像要撰寫我們在其中活躍的事情哦。”

愛德格帶著準備耍惡作劇的表情,瞄了瞄莉迪雅。

“我說等一下,愛德格,光光是你用了魔法的傳聞,新聞記者們就已經蜂擁而至了啊。”

“帕爾默先生寫了的話,正規報社的新聞記者就不會再插手了哦。估計會被當做空穴來風的虛構故事,很快就為世人所遺忘了吧。”

也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的發散思維。

“這樣就好了嗎,伯爵?”

“這樣就好。要是被高級報紙曝光了真相反而困擾呢。”

確實是這樣。他們自己絕不是出於正義感,才拯救了倫敦的英雄。隻是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不得不去戰鬥而已。王子的存在、阿爾文所繼承的操縱邪惡妖精的智慧,為了守護這伯爵家,隻能讓一切成為永遠的秘密。

“我隻是空有其名的妖精國伯爵。用架空的領土之名冠為己姓。這樣就夠了。”

伯爵家從今往後,必須將那一旦被用於作惡便後患無窮的智慧,在不失去它的前提下牢牢守護住才行。

“老爺,前來迎接的馬車已經到了。”

湯姆金斯的聲音響起。愛德格站了起來,牽起莉迪雅的手。

“那麼,我們走吧,莉迪雅。”

帕爾默似乎剛剛纔注意到莉迪雅經過了一番盛裝打扮,直溜溜地盯著她的珍珠項鍊。

“兩位這是要出門嗎,去哪兒呢?”

“這就是秘密了。後麵的事就有勞你咯,帕爾默先生。”

為了避開聚集在門口的記者們的視線,馬車讓人停在了後門。登上馬車,在塞了坐墊的天鵝絨座位上坐下那一刻起,莉迪雅就開始緊張了。

富有光澤的白色基調禮服裙裝,雖然刺繡了淺淺的鮮花紋樣,可萬一有什麼東西沾上染色了,肯定會很顯眼。是不是本該穿件顏色深點的來呢。而且頭髮也是,被蛇男割得亂七八糟的。凱莉應該是幫她梳妝得很體麵了,可實際又怎麼樣呢?

“愛德格,我,有冇有哪裡不對勁?”

莉迪雅想要尋求幫助,向鄰座的他提問道。

“很完美喲。美得讓我想要一輩子看下去。”

愛德格說道。“美”這詞或許隻是嘴上說說安慰人也說不定,可真要有準備不周的地方他也一定會好好指出來的吧。總之冇什麼問題,莉迪雅在心裡告訴自己。可是,還是有在意的事情。

“傷口,弗朗西斯說可能會留疤。雖然現在是梳好頭髮遮起來了。”

愛德格微笑著,吻了吻她受了傷的髮際那裡。

“這是我們並肩戰鬥過的證明。對我來說可是驕傲哦。”

他能這麼想讓莉迪雅很意外,但胸腔裡還是湧起一股熱流。本來以為愛德格可能會以妻子的傷痕為羞恥,現在看來有這種擔心的自己才應該感到羞恥。自己和他在許多事情上都不合拍,以前好幾次這樣想過失落過,就連這個問題本身他們的想法都如此南轅北轍,他卻能認為兩個人在一起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讓莉迪雅覺得好開心。

“太好了……”

“比起那個,莉迪雅,再放輕鬆一些吧。”

真的,對他來說,傷痕隻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話題很輕鬆地就轉移了。而且愛德格指出來的地方其實也是最基本的毛病,莉迪雅緊張得都僵硬了。即使裝束正式得無可指摘也一如往常的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地微笑著。

“今天其實不是什麼需要繃緊神經的大日子。隻是個隨意閒適的邀請罷了。”

隨意閒適什麼的,莉迪雅到底還是想象不出來。

“可,畢竟是去白金漢宮呀。自從婚前覲見之後還是第一次啊。”

“從現在開始,去白金漢宮拜謁的機會會變多的。”

“是、……是呢。”

愛德格在倫敦塔的火事之後,已經數度前往過白金漢宮了。莉迪雅一同成行的這還是第一次,但身為妻子理所當然,今後伴隨丈夫入宮的機會會增加吧。

莉迪雅下意識地歎了口氣,愛德格便露出了十分憂心的表情。

“擔子太重了?如果你覺得辛苦,謝絕爵位的事情也行的。”

莉迪雅馬上慌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彆、彆說傻話。陛下可是要把公爵爵位賜還給你啊。那可是席爾溫福德的公爵爵位呀,你好不容易能取回自己真正的名字了呀!”

陛下早有試探的事情,莉迪雅聽愛德格說了。當然,公爵爵位也算是對這次行動的褒獎,但對外公開的解釋應該會用彆的理由,發表時間也會暫緩,等到先前事件的餘熱冷卻之後。

可是,不管用的是什麼理由,於愛德格而言,恐怕冇有比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吧。

隻是對莉迪雅來說,明明伯爵夫人的位子已經夠折騰的了,公爵夫人的職責自己能否勝任更是冇有把握。

“名字,嗎。莉迪雅,我認真考慮過了,我還是想把艾歇爾巴頓的家名延續下去。阿爾文他,應該姓艾歇爾巴頓。”

話說回來,愛德格取回原有地位的話,說不定恢複本來的姓氏纔是理所當然的。直到剛剛都冇注意到這一點的莉迪雅,聽到愛德格說要延續艾歇爾巴頓家族之名的話,心裡隻覺得不可思議,她抬頭看向他。

“可是,席爾溫福德公爵必須由利蘭德家族的……”

“嗯,不過呢,陛下說有兩項選擇。若是公開了我是利蘭德家族的倖存者,那麼就會失去妖精國伯爵的稱號。以此為交換,孩子出生後將會被授予伊普拉傑魯伯爵爵位。那時當然就會變成,由利蘭德姓氏的子孫成為妖精國伯爵的情形。另一個選擇,則是我保持艾歇爾巴頓的姓氏受封公爵爵位的方法。我可以繼續擁有伊普拉傑魯伯爵爵位,然後有朝一日孩子將繼承所有爵位。”

“保持艾歇爾巴頓的姓氏?這樣的話,編造授予公爵爵位的理由不會很難辦嗎?”

主張愛德格是艾歇爾巴頓家族的後裔的話,就和席爾溫福德公爵一族毫無關係了。如若不能公開發表他對國家的功勞貢獻,那要怎麼說服世人接受這事呢?

“這裡就要靠家譜的存在了。”

“家譜!真品?”

“那是不可能的哦。”

愛德格乾脆坦白道,可那就是說是個偽造出來的東西。也就意味著,要欺瞞陛下和紋章院。

“青騎士伯爵家不存在家譜。正因如此,隻有寶劍是繼承者的身份證明,反過來說,隻要擁有寶劍,出身的真偽不用多問就會被默認。不過,同三百多年前的朱利亞斯·艾歇爾巴頓一樣,造訪英國的伯爵有過數人,也與王侯貴族們存在交流。事實上,我家先人中的一位,就隨朱利亞斯外出航海後音訊全無了。”

這裡就是關鍵了,愛德格說完這句,把臉湊近莉迪雅耳畔。

“如果他和艾歇爾巴頓家族的小姐結了婚,有了孩子的話?隻要設定那就是如今的我,愛德格·艾歇爾巴頓的先祖就行了。”

莉迪雅已經隻能邊聽邊點頭了。

“我是唯一在世的利蘭德家族子嗣,有了那些前提要如此認定就並非難事了。”

真是連八卦小報都要甘拜下風的捏造橋段啊。

“這、這樣的家譜編出來了嗎?”

“現在纔要開始哦。反正這家譜與其他貴族家庭毫無關係。艾歇爾巴頓家族也好,利蘭德家族也好,都冇有其他頂著這名號的人物存在,以後也不會再出現。會被公眾默認接受的。”

這樣的佈置竟然都已經籌劃好了。震驚得脫了力的莉迪雅,後背倚在了靠墊上。

可是,的確是愛德格的風格。回想起來,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人啊。

“莉迪雅,妖精國的領主,不是艾歇爾巴頓不行啊。還記得第一次登上那座島嶼時的情景嗎?”

莉迪雅麵向愛德格重新坐好,點了點頭。

“不可能忘記的。有一棵好巨大的白蠟樹,朝陽把它伸展的枝條都染成了金色呢。”

“冇錯。在遙遠的過去,到達妖精國的青騎士伯爵的祖先,肯定也被那白蠟樹迎接過。雖然一族起用艾歇爾巴頓這樣英格蘭風格的姓氏,應該是在時代更晚、對英王稱臣的時候開始的,但你不覺得其實是因為祖先們無法忘卻被那個風景奪走心神時的感覺嗎?”

“白蠟樹(Ash)的……?說起來,族徽上也畫了很多的白蠟樹圖案呢。”

“在古英語裡,‘艾歇爾巴頓(Ashenbert)’是‘光輝的白蠟樹(Ash,灰,白蠟樹;-en,起連接合成、補充音節、名詞形容詞化等作用;Bert,高貴的,光明的)’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莉迪雅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重現著那一刻的風景。巨木枝杈的角落、縫隙間光華流瀉,到處都洋溢著希望的島嶼,回想起來總是這樣的感受。

“這個名字,是能夠看見那座島嶼、到達那裡的人物的印記。”

真像是愛德格的作風。他從靈魂本質上就是貴族。

絕不會忘記名字所含的意義和被賦予的責任。時刻自覺著去繼承和守護拯救了自己的艾歇爾巴頓家族、妖精國,以及它們的曆史和精神。

席爾溫福德公爵,與愛德格而言並非是單純的地位頭銜,隻是他很清楚,說到一代代祖先的曆史,其實艾歇爾巴頓家族的伊普拉傑魯也是一樣地沉重。他用自己的雙臂將這兩方名號緊擁於懷,想要將它們手把手地交給孩子,還有未來的子孫。

“就算不叫利蘭德,我也毫無疑問是利蘭德家的兒子。隻要能夠光複席爾溫福德公爵名號,我想父親就會替我感到高興了。”

莉迪雅想要去愛一切他所珍重的人和事。也因為在未來,抱擁承載起席爾溫福德與伊普拉傑魯的那雙臂膀,將會是莉迪雅的孩子的臂膀。

“莉迪雅,你覺得呢?就艾歇爾巴頓行嗎?”

“我隻要和你是同樣的名字就好。”

掌心輕輕貼上臉龐,他溫柔地吻了吻自己。謝謝你,一聲細語低吟。

隻要和愛德格在一起,什麼事都做得到。即使是成為公爵夫人的事情,這麼一想也不再那麼令她望而卻步了。莉迪雅完全消除了緊張感,把頭靠在愛德格肩上。

“今天啊,陛下好像想要問你各種各樣的事情呢。”

“問我?為什麼?”

“聖約翰禮拜堂不是結界的樞紐嘛。出於保護倫敦塔的需要,還像這麼放置著不管肯定不合適的吧,所以陛下貌似在考慮要將它漂漂亮亮修繕一番的事宜。至於修繕成什麼狀態纔是最佳,說是這方麵想要聽聽你的建議。”

如果是這樣,那莉迪雅也能回答得上來。

“太棒了呀。這是要復甦那座聖堂了對吧。以後也能讓阿爾文去看看了呢。”

不隻是禮拜堂。想要讓即將出生的孩子看的東西多得數不清。而且,還有許許多多想要告訴他的事情。

“好想早點見到呐。然後還有這條手鍊,得好好地係在他手腕上呢。”

愛德格從口袋裡取出給阿爾文的手鍊,像是要給尚未出生的他瞧瞧似的輕輕拈起,手鍊便沐浴在了灑進車窗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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