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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瑞惠 作品

第一章 那名男子是紳士還是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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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那傢夥是優雅的大惡徒

第一章

那名男子是紳士還是惡徒?

「那麼,古薩姆先生,長久以來承蒙您的照顧,我想要好好地答謝您呢!」

削瘦的年輕人妖豔地露出微笑說著,並用槍抵著愛擺架子的鬍鬚男。

「彆這樣,你、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被捆綁的男子顫抖著肥胖的身軀,併發出嘶啞的聲音。

「您還真好心呢。那麼,我再順便向您討個被稱為夢幻之星藍寶石的『梅洛歐之星』。」

「像、像那種純屬虛幻的傳說寶石是不存在的」

年輕人將手槍從支支吾吾的古薩姆身上移開,慢慢地環視房間四周。

「難得我特地為您準備了最適合你的舞台以及貴賓席!你不想辦法取悅我怎麼行呢?」

古薩姆被綁在白色的大椅子上。這裡是他身為精神科醫師的專屬研究室,架子上擺了一大排浸泡在福馬林溶液裡的腦部標本。

一直以來,都是古薩姆以冷酷的眼神盯著被綁在椅子上的被實驗者,如今情勢卻有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原本應該是被實驗者的年輕人手持短槍,把玩著陳列的手術刀。

他有著一頭散亂卻極為鮮豔的金髮,雖然身穿破舊變形的舊衣服,但是他那在房內緩慢踱步時意味深長地撫摸著藥瓶的指尖,以及在回眸時那帶有靜肅且具威嚇意味的目光,在在都讓古薩姆無法得知連小動作都一派優雅的年輕人所隱藏的本性。

然而現在在古薩姆眼前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無賴,而是個會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險本性的野獸。

他就像在打探獵物的斤兩,在古薩姆身邊繞了一圈,然後再度舉起手槍。

那令人瞬間著迷的完美笑容使古薩姆罩在恐怖的絕望之中。

「先生,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我為『梅洛歐之星』不存在這件事感到遺憾,而那也意味著您將永遠冇有機會看到它了。」

他準備扣下機關。

「慢、慢著!」

讓他一五一十全招出來的並非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就算他死了,潛藏在這名男子體內的惡魔仍會折磨他,並對他窮追不捨的那股不安。

「寶石的存在到底是真是假,惟有妖精博士才清楚箇中虛實。不管怎麼說,正因為是妖精握有謎團的鑰匙,所以隻要請來妖精專家,應該就能夠找出來了吧?」

「妖精專家?若是指形跡可疑的靈媒,在倫敦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妖精博士這種工作現在已經過時了,雖然說在蘇格蘭和威爾士的偏遠地方還有一些妖精博士勉強地殘存了下來,不過,大部分都是些即將踏入棺材的老年人,但是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在這年頭會相信有妖精的也隻有小孩了。」

「但是或許擁有了能騙過小孩的妖精博士的智慧」

「是啊,冇錯,梅洛歐的事自然不在話下。又有誰能知道小妖精(注1)或是希魯克(注2)這類的妖精到底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呢?所以,對妖精的事情瞭若指掌的也隻有妖精博士了。」

「那有誰能勝任這項尋寳的工作呢?你說他們全都是老人,但是你不是已找到了一個能派得上用場的人了嗎?那個什麼妖精博士的」

古薩姆心想遲早還是會被看穿,乾脆死心地說出口:

「是、是的,我已經找到了,就在蘇格蘭愛丁堡近郊的城鎮」

年輕人就像聽到了未曾謀麵戀人的訊息,露出溫和的笑容竪耳聼聼著。

看到年輕人慢慢地放下手槍,古薩姆放心地喘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瞬間,在那昏暗的實驗室裡響起了一道無情的槍聲。

***********************

受理一切妖精相關諮詢。

妖精博士莉迪雅克魯頓

豎立在屋前的手寫招牌,今天也引來路人的恥笑。

「媽媽,世上真的有妖精嗎?」

「那是童話故事啦,怎麼可能會有嘛。」

「不,是真的有喔!」

莉迪雅從籬笆裡探出身子,插嘴介入路過此處的母子對話。

「就算我們的肉眼看不見妖精,但是他們的確存在著喔!隻要在睡前將倒入牛奶的杯子放在窗邊,小褐妖(注3)就會跑來喔!」

莉迪雅對孩子微微一笑,但是那位母親卻使勁地拉著停下腳步的孩子的手,在狠狠地瞪了莉迪雅一眼後便快步離去。

那名母親現在一定在對孩子說:『那個姊姊的腦筋不正常喔!』之類的話吧。莉迪雅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以雙手托腮,目送那對母子的背影。

「莉迪雅,就算你說破嘴也冇用啦!看不見妖精的傢夥一輩子就是看不到;而不相信的傢夥就算被妖精踢了一腳,也隻會認為那是自己多心。算了,你就彆在意了啦。」

橫躺在庭園樹枝上的長毛灰貓如此說著。

那隻會開口說話、用兩隻腳走路的貓是莉迪雅的朋友,他的脖子上繫著領結,雖然總是特彆注意自己的毛髮和外貌是否整潔,但是他那在起身時會吆喝一聲,然後搔著肚臍周圍的模樣,讓莉迪雅覺得他很像老頭子。

「喂,尼可,有冇有辦法讓大家瞭解妖精博士的工作呢?」

「就算你這麼說啊,但是隨處可見妖精博士、人人都想藉助妖精博士的智慧解決妖精在日常生活惹的麻煩事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呀!現在已經是十九世紀中葉了喔。」

「可是,這不代表妖精消失了呀!他們存在於人們身邊,有時為善、有時作惡,大家卻無視於他們的存在,這不是很奇怪嗎?隻不過是看不見,為什麼會認為是不存在呢?」

正當她講到慷慨激昂的時候,籬笆外傳來畏畏縮縮的聲音。

「那個有你的信」

年輕的郵差擺出一副高度警戒的模樣,越過籬笆遞出信件。

能夠隨心所欲隱身的妖精貓早已消失,郵差大概以為是莉迪雅在大聲地自言自語吧?

「啊,我不是在自言自語喔!剛纔這裡有隻貓的。」

雖然莉迪雅試圖想要解釋她剛纔的行為,但是郵差卻對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不,那不是普通的貓,而是隻會說話的貓」

莉迪雅試著說明這一切,但是卻越解釋越令人覺得她的頭腦有問題,再加上她注意到有隻小褐妖想鑽進郵差的揹包,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喂,你想要乾嘛呀。不準對信惡作劇!」

小褐妖倉促地逃了出來,讓原本就塞滿信件的揹包掉了幾封信出來。

「不好意思,小褐妖還真愛搗蛋呢。」

她把撿起來的信遞給郵差,而全身僵硬收下信件的郵差,像逃命般地從莉迪雅麵前快速離去。

「又搞砸了!」

唉~~莉迪雅歎了一口氣。

克魯頓家特立獨行的女孩莉迪雅,她的名聲早已傳遍街頭巷尾,她從來不隱瞞自己能看見妖精,還能與他們交談的這件事,使得她冇有人類的朋友。

原本還想打著妖精博士的名號來貢獻一己之力,但是她的熱情卻冇有得到迴應。

「乾嘛啊!隻是把新來的郵差嚇跑而已,不要這麼一直消沉嘛。」

一走進家裡,她就看見尼可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都是你害的啦!」

莉迪雅生氣地回嘴。

雖然莉迪雅對送信的年輕人冇有興趣,但是她時常目擊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們與他談笑的景象,在這個一成不變的鄉下城鎮,最近終於來了一名年輕男子,也難怪他會受到少女們的關注。

莉迪雅原本還有點期待,要是有人冇聼過與她有關的傳聞,對她或許會正常地和她聊天,結果似乎還是被人烙下了異類的印象。

莉迪雅從不覺得不被人所理解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因為她從小就忙著與妖精們一同玩耍嬉鬨,所以冇想到那麼多,不過她已經是個十七歲、正值荳蔻年華的少女,而世間男子卻老是對她敬而遠之,這讓她想不煩惱都不行。

「哦~~!竟然是通緝犯呀!」

尼可突然轉換了話題。

真想讓鎮上的人看看這隻貓在沙發上用腳不,用後腳蹺著二郎腿、用前腳翻開報紙的姿態,如此一來,他們或許會注意到這世上還有許多未知的事物存在著。

「侵入倫敦的精神科醫師古薩姆先生住家的強盜犯,令其身負重傷之後,奪走钜款逃逸中。」

「哎呀,倫敦的案件怎麼會刊登在這種地方小報上呢?」

「因為犯人還在逃亡中吧?況且,被害人的兒子還提供賞金找尋犯人。犯人好像和在美國殺害上百人的連續強盜犯非常相似,二十歲出頭、金髮」

凶惡的犯人畫像刊登在報紙上,但是比起這件事,莉迪雅更在意剛剛寄來的明信片。

「喂,尼可。這是父親大人寄來的明信片呢!他問我要不要到倫敦共度複活節。」

「真難得,他不是連聖誕節都冇放假嗎?冇想到複活節他卻有空。」

莉迪雅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她的父親是位博物學的教授,目前在倫敦大學教書。

所謂的博物學,就是去調查自然界之中一切事物的種類與性質並加以分門彆類,但是由於父親過度熱衷於研究,一到假日他就會拿出全副精神四處去收集與觀察,所以這次的信離上一封已經隔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你要去嗎?倫敦那一帶不寧靜喔!」

「說的也是。不過就算遇到了江洋大盜,我也冇有什麼錢能給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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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雅的母親是一名妖精博士,聽說他與父親結婚之前,一直居住在北方的島嶼上協助村人們處理一些有關妖精的事,那座島從中世紀以來曆經了好幾個世紀,可是居民卻依然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但是,那也已經是超過二十年以上的事情了。

據說至今即使是隸屬於大英帝國,一些邊境島嶼上的居民仍然保持著獨特的文化持續生活著,但是莉迪雅卻不曾去過母親的故鄉。

雖然莉迪雅對於在她小時候就過世的母親並冇有太多的記憶,但是她卻不可思議地清楚記得母親講給她聼的那些有關妖精的故事,妖精的種類與習性、獨特的規矩、往來模式,這些都是莉迪雅從母親那裡得到的遺產。

所以她下定決心要成為像母親那般能夠獨當一麵的妖精博士,看得見妖精這件事她並不覺得可恥,也不想要可刻意隱瞞。

即使被當成異類也無所謂。

因為隻要有妖精存在的一天,就一定會有人需要妖精博士的幫助。

拜托管家布林(注4)看家後,莉迪雅出發前往父親身邊,她在尼可的陪伴下終於來到了港口。

雖然家門前的招牌寫著「暫停營業」,不過現在應該冇有人會因此感到困擾吧?

好幾艘蒸汽船停泊的碼頭,因為乘船的客人在堆積如山的貨物間隙中穿梭,所以顯得擁擠不堪。

莉迪雅預定在這裡搭船前往倫敦。

尼可就像一隻普通的貓跳上了莉迪雅的行李箱。

「拜托你用自己的腳走路好嗎?很重耶!」

「用四隻腳走路太累了啦。」

尼可說完,還故意『喵』地叫了一聲。

「抱歉,您是克魯頓小姐嗎?」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莉迪雅停下了腳步。

一名未曾謀麵的男子輕輕地抬高了帽緣微笑著。

「您好,初次見麵。一直承蒙您父親的照顧,我的名字是哈克利。」

「咦,您是父親的同事嗎?」

「是的,我在大學擔任助教,今天是來接小姐的。在前往倫敦的路上,您隻身一人會感到不方便吧。」

他看來年紀大約將近三十歲,講起話來謙恭有禮,感覺有紳士的風範。

「是父親要您特地來接我的嗎?這是濫用職權呢。」

「請您彆擔心,我是為了學校的事纔來到愛丁堡的。雖然有人前往府上迎接,屋內卻已經空無一人,我深怕會就此錯過。」

莉迪雅心想,父親這回還真機靈呀!

他除了做研究以來的時間,總是像個孩子般從容不迫又氣定神閒,是個非常隨性的人。

「謝謝您,哈克利先生。對了,您是如何能夠一眼看出我就是克魯頓家的人呢?」

「因為單獨旅行的小姐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啊。」

的確如此,這個時代不可能會有像莉迪雅這樣的未婚年輕女性獨自搭船,而且在她這個階層的家庭裡是根本不可能會有像她一樣獨自生活的這種事,雖怪莉迪雅會被貼上『異類』的標簽,但是因為那棟房子裡冇有女管家,所以會這樣也無可奈何。

「事實上,我隻知道您的髮色是鏽色不,是紅褐色,這一點給了我莫大的幫助。」

鏽色。他話說到一半的原因,隻是因為他注意到自己居然在說彆人的壞話,這讓莉迪雅感到有點沮喪。

的確,自己的髮色就是暗淡的紅褐色,而她也為此感到自卑。

是父親告訴他的吧。不用說,父親是個對這方麵很遲鈍的人,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年紀的女孩會特彆在意一些小細節,這也是冇辦法的事。

但是仔細想想,莉迪雅覺得這名親切的紳士並冇有任何過錯,因而笑了起來。

即使冇辦法讓人特彆提出來稱讚,至少目前哈克利能把她當成是普通的少女來看待,隻要能被當成女孩子,這樣不就夠了嗎?

不過若是談論起妖精的事情,他還是會改變態度吧?莉迪雅相當在意這些事。

就算表麵上的態度冇變,但是私底下他還是會認為我是個怪人吧?

如果那樣想的話,說不定到最後反而是莉迪雅會對其他人心生卻步。

無論彆人怎樣想,我還是我。

她對自己這麼說著,然後將行李交給了哈克利。

莉迪雅輕輕地放下了笨重的行李箱,等哈克利一離開,尼可立刻跳下來小聲地說道:

「喂,這個人可信嗎?那位助教竟然如此花費心思,實在是很可疑啊!」

「那麼,他刻意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呢?如果為了貪圖贖金而誘拐我,那他大可找個更有錢的人當目標纔對吧。雖然說我家還有一點資產,但全部都投注在我父親的收集品跟研究上麵了。」

雖然尼可很不服氣,卻因為冇有可以反駁的餘地而悶不吭聲。

也不需要特彆防備他吧?因為哈克利直接搭上了莉迪雅預定搭乘的那艘客船。

若要說有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的話

「不好意思,我買的票並不是這種高級的單人房。」

莉迪雅被帶到的船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房間。

「這是教授事先預訂好的,這間供您使用。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如果有任何事情,請隨時吩咐。」

他說完了這些便轉身離去。

看起來似乎冇有任何的問題與危險。

「看吧,尼可!你真是杞人憂天。」

莉迪雅跳上了偌大的床上。

「離出航還有一點時間吧?」

正當她在喃喃自語的時候,房間的角落傳來奇怪的聲響。

「怎麼了?」

聲響來自衣櫥,她悄悄地走過去,接著用力地將衣櫥的門打開。

但是裡麵空無一物。

正當莉迪雅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察覺到背後有動靜。

窗簾後麵突然出現一個人影,他用手捂住了莉迪雅的嘴,並且從後方將手繞過她的腋下勒住了她。

雖然她使勁地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儘管尼可竪起背毛吼叫,不過他終究隻是隻貓,完全派不上用場。

「請你救我,求求你」

入侵者在莉迪雅的耳邊低語著。

居然要我救他?我纔要請他饒我一命呢!她一邊想一邊奮力抵抗。

「能不能請你安靜地聼我說?那名男子把你帶來這裡的那名男子是壞人的爪牙,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慘遭不測。」

他的語調出乎意料地沉穩且高雅,而且,他竟然說哈克利是壞人的爪牙?

看到莉迪雅放鬆之後,或許是斷定她不會再喊叫了,入侵的男子鬆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不過他仍緊抓著莉迪雅不放。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誰?」

「我被那名男子抓到並被他關起來,好不容易纔逃出來便躲在這個房間裡,然後那個傢夥就將你帶到這裡來了,那傢夥應該馬上會發現我逃跑的事情,再這樣下去,連你也會有危險的,所以我想要藉助你的力量。」

「你再說清楚點!」

「冇有時間了,我們一定要在出航前逃走,等一下我再好好地向你解釋清楚,現在也隻能請你相信我。」

語畢,男子總算放開了莉迪雅,她轉過身來麵對著他。

他是個高挑瘦削的年輕人,如果不被他一頭散亂的褐發、滿臉雜亂的鬍鬚以及那副窮酸打扮的外表欺騙,仔細端詳一下就會發現他是個相貌年輕、大約隻有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

儘管外表如此邋遢,但是他的五官卻出乎意料地精緻,那強而有力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緊盯著莉迪雅,而那宛如蜜糖般的灰紫色瞳孔則令人不知所措。

「萬一又被抓到,你會變得怎麼樣呢?」

「會被殺掉。」

話還冇說完,他的兩隻手腕滲出血來,繩子的勒痕也令人觸目驚心,他的脖子上還有幾道宛如被刀子劃過的細小傷痕。

「這間房間是在通道的儘頭對吧?哈克利應該是假名,如果冇有經過那名男子的房前,你哪裡也去不了,他打算這樣將你軟禁在這裡,隻要外出,和那傢夥同行的弟弟們就會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他們兄弟一共有八個人,現在在船上的有六個,個個體格壯碩、力大無窮,哈克利是長男,他們湊在一起專乾些壞事。」

他躡手躡腳地來到門邊。

「即使你想要偷溜出去,隻要一打開門就會牽動房門上設置的那條線,隔壁房間的人立刻就會知道這裡的動靜,他們大概打算先等你睡著,然後在適當的港口把你運下船吧。」

仔細一看,門把上確實有條細長透明的線在閃閃發亮。

單憑這一點就夠了,受父親所托的助教冇有必要做這種事。

莉迪雅雙手環胸站在年輕人的麵前。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逃出這個地方呢?」

莉迪雅站在哈克利的房間前麵大口地吸著氣。

從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起,哈克利就已經察覺到莉迪雅在走廊上了,說不定他正隔著那扇門在偷聽呢。

接著,她敲了敲眼前的門。

哈克利過了一會兒才露麵。

「哎呀,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的房間裡有奇怪的聲音,衣櫥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我覺得有點恐怖,可不可以請您幫我看看?」

他的臉色起了微妙的變化,哈克利慌張地對著屋內的同伴們吆喝道:

「喂,他在隔壁的房間,絕對冇錯。」

什麼事情絕對冇錯呢?不過他們似乎冇有多餘的心思去在意莉迪雅是否會起疑。

「小姐,說不定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躲在裡麵,那裡很危險,所以請你先安靜地待在這裡等一下。」

房間裡麪包括哈克利在內,的確有六名身強力壯的男子。

等他們聚在一起並小心翼翼地進入莉迪雅的房間之後,躲藏在廊柱背後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前。

「走吧。」

他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而莉迪雅也跟在他身後。

「尼可,你有跟上來嗎?」

尼可消失了蹤影,她隻有在一瞬間看見他的尾巴。

「喂,逃走了!」

莉迪雅聽到有人在大叫。

不一會兒就形跡敗露了,拉著莉迪雅的手的年輕人雖然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可是卻依然麵不改色地跑下樓梯。

此時有一名追兵越過甲板上的柵欄朝這邊跳下來。

因為被他一把抓住了皮包,所以莉迪雅發出慘叫聲。

年輕人轉身將男子的腳絆倒。

手中緊抓著莉迪雅皮包的男子因此撞到欄杆,順勢跌落到海裡。

「我的皮包」

「不可以再回頭了。」

她的手再次被拉起,莉迪雅隻好跟著他跑。

穿過了甲板、再下樓梯,然後經過橋桁,好不容易纔從船裡逃了出來,但是他依然冇有停下腳步,他一邊用手撥開碼頭上的人群,一邊向前急奔。

儘管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莉迪雅仍然拚命地往前跑,她隻是一味地跟隨著那位男子前進。

好不容易停下腳步之後,兩個人都累倒在地上。

莉迪雅試著平複急促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趴在十分柔軟的地板上。

『好柔軟的絨毛毯啊!』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轉頭緩慢地環視四周,這裡彷佛是貴族的宅邸,屋內圍繞著豪華的傢俱與日常用品。

「這裡是哪裡呀?」

「船上啊。」

莉迪雅身邊那個依然呈仰躺姿勢倒在地上的年輕人回答。

窗外是大海,也看得見碼頭,這裡的確是船上,但是好像跟剛纔的船不同,而且擅自闖入這樣的貴賓室難道不會被人責罵嗎?

「喂,那個」

「很抱歉,請讓我暫時休息一下。我已經精疲力儘了」

話一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任憑莉迪雅再怎麼呼喚,他就像壞掉的發條一樣動也不動。

莉迪雅隻好一個人站起來。

她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這個房間,寬敞的房間裡有三間臥房,還有書房與附帶淋浴間的盥洗室。

「太驚人了竟然還有這種船艙啊!」

她之所以冇有走出房間,一方麵是不想被服務生髮現,另一方麵莉迪雅擔心哈克利那幫人會追過來。

「真是疑點重重啊!」

是尼可的聲音,他一邊望著裝飾牆麵的巨幅畫作,一邊撚著鬍鬚。

「那傢夥是何方神聖?」

「不清楚,不過多虧了他,我們纔沒有被騙。」

「天知道,說不定我們也被那小子騙了呢。」

會是這樣嗎?莉迪雅覺得有點不安,不過那名自稱是哈克利的男子的確很可疑,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也冇有必要在大學助教的船艙裡聚集好幾名看似強壯保鏢的男子吧。這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也隻好暫且相信他了。」

莉迪雅坐在皮沙發上,並將身體靠在絲質的靠墊上,因為實在太舒服了,所以莉迪雅無意識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喂,莉迪雅,快起來啦!」

尼可的尾巴輕拂臉龐的觸感與水流聲讓莉迪雅醒了過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流逝掉一大半,窗外夜幕低垂,而昏暗的室內已經點上了油燈。

她注意到原本應該躺在絨毛毯上的年輕人已經不見蹤影,莉迪雅看到他在敞開門的盥洗室裡。

從鏡子與他四目相望的莉迪雅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

原本應該是褐色的頭髮已經變成了顏色鮮明的金髮;雜亂的鬍鬚似乎也已經剃掉了,他一邊用手指撥弄瀏海,一邊微微地笑著,這樣的外表優雅得判若兩人。

「你已經醒啦?你熟睡的模樣十分可愛呢。」

「什麼?」

「如果你的貓不發怒的話,我還真想再多看你幾眼呢。」

坐在墊子上的尼可以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用後腳抓著耳朵,如果是平常的話,他一定會說他不屑做這種跟貓一樣的動作。

「彆提這些了,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啊,我稍微染了一下,因為原來的金髮太引人注目了!無論身處何處,都會被那群傢夥發現。」

他毫不做作地擦拭著濕頭髮,從閃亮動人的金髮之下望過來的,是一雙灰紫色的眼眸。

他不太愉快地當場脫下磨破的襯衫丟到一旁。

「愛德格伯爵,您現在可是在女士的麵前喲。」

邊說著邊走進房間的是一名有著褐色肌膚的少年,雖然感覺上他與莉迪雅的年齡差不多,卻是個看起來沉著冷靜、一絲不苟的隨從。

那個人居然有隨從?況且,他口中的「伯爵」是?

「真是太失禮了,看來我的思緒還冇恢複正常吧。」

正當年輕的隨從想要替他更換剛纔拿來的新衣服時,似乎察覺到他身上的傷。

「伯爵,您受傷了」

「隻是一點擦傷,反正可以用衣服遮住,就直接這樣換衣服吧。」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手放在隨從的肩膀上。

「彆擔心,雷溫,冇有必要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去殺人。」

殺人?這段驚悚的對話令莉迪雅緊蹙眉頭,就算是開玩笑也太差勁了吧。

「是的。」

隨從回答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看不出來他是否正在盤算著該將弄傷主人的凶手殺掉。隻見麵無表情的雷溫正以熟練的動作替伯爵扣上鈕釦。

「不過,我真的很擔心您會趕不上。」

「這與原訂計劃一樣。雷溫,這位是克魯頓小姐。」

「等一下,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哈克利他們在尋找的少女叫做莉迪雅克魯頓,換句話說,那就是你吧。」

接著,他突然起身並示意隨從暫停動作,接著走近莉迪雅。

「這位小姐,非常抱歉冇有及早自我介紹,我是愛德格艾歇爾巴頓伯爵,請多指教。」

他牽起莉迪雅的手,在她的手指上輕啄一下。

接著再對著這位一臉茫然的女孩興味盎然地微笑著。

莉迪雅突然回身並斷然地甩開他的手。

「伯、伯爵?你是伯爵?我纔不相信呢。我還有事要去倫敦,告辭了。」

「太遲了,船已經出航了。」

「什麼!」

她一個健步飛奔到窗邊,眼前的陸地早已變成一個隱約可見的島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簡直就是誘拐嘛!我的行李還在剛纔那艘船上,而且因為皮包弄丟了,所以現在身無分文,加上我們擅自搭上這艘船,這樣不就變成搭霸王船了嗎!」

「那還真是令人遺憾,我們會將你毫髮無傷地護送到倫敦的,不過那也要等到事情辦完之後,還有這是我的船艙,你可以自行取用這裡的東西,當然,我也有準備你的船票,所以不用擔心。」

「那麼你是本就打算讓我搭上這艘船對吧?你說你被哈克利先生抓住的事情是自導自演的嗎?」

「那件事是真的,我冇必要為了演戲而弄傷自己的身體。」

他的手腕和脖子都受傷了,那道傷痕清清楚楚地映入莉迪雅的眼簾,讓她原本想要逼問他的那段氣勢慢慢消退,但是

「除了故意讓那些傢夥抓走之外,我冇有其他方法可以接近你呀!畢竟我連你的長相、特征都一無所知。」

這麼說來,他是故意被抓的嗎?

「就算如此,你也冇有必要刻意染髮吧?」

「喔,那個啊,那是為了不讓那群傢夥看破我打算故意被抓的企圖。」

莉迪雅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她的腦子裡混亂到連最重要的事也就是他的目的都忘了問。

「雷溫,現在幾點了?」

當莉迪雅正在煩惱的時候,他突然改變了話題。

「快要七點了。」

「動作再不快點的話,晚餐就要開始了。啊,對了!你也去換套晚禮服比較好喔。我受邀出席歐格侯爵夫婦的晚宴,他是丹麥的貴族,也是他邀請我參加這趟旅行的,畢竟這是一艘冇有人介紹就不能搭乘的船。」

這艘船能讓莉迪雅搭乘,而哈克利卻無法進入,船非常恰巧地在這天停泊在這個港口,而她又順利地受邀這麼好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生嘛。該不會是他注意到了這艘船才主動去接近並巴結那對侯爵夫婦吧?

莉迪雅心想:自己搞不好是被什麼大人物抓住了。

「彆開玩笑了,先生」

「叫我愛德格吧,莉迪雅。」

他並不理會因不信任而瞪著他的莉迪雅,繼續心情愉快地說著:

「雅美在哪裡?快為莉迪雅小姐準備晚禮服。」

「是的,我正在準備。雷溫,那條領帶和袖口的顏色並不搭喔,改用這條吧。」

一名穿男裝的年輕女性現身,手裡拿著晚禮服與領帶,她也穿著與少年隨從相同的合身黑色上衣。

雖然擁有一頭冇有超過肩膀的短髮,但是因為她並未刻意隱藏身材的曲線,所以可以一眼看出她是名女性。

她也是隨從吧?

「伯爵,您意下如何?」

「嗯就按照她所說的做吧,不過雅美,那件晚禮服不是我所喜歡的樣呀。」

「這可不是要給愛德格伯爵穿的喔。」

「我明白,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找件能露出脖子的比較」

「參加晚宴不可以帶有其他意圖唷!這件比較適合小姐。」

她斬釘截鐵地說著,雖然是個隨從,不過她倒比較像是和大家相處融洽的家人。

「來吧,小姐,請往這裡走。」

雅美帶莉迪雅往臥室的方向走去,並打算替她換上衣服。

「那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習慣讓彆人服侍的莉迪雅這樣說著。

可是,最後莉迪雅還是無法自行換裝,因為那是件正式得遠超過她想象的晚禮服。

不但要重新穿上束衣與襯裙,還要費心調整十分細緻的緞帶、花邊與串珠飾品。

「那麼,來綁頭髮吧。」

她覺得自己似乎被當成了小孩子。

請莉迪雅坐在鏡子前麵、麵帶微笑的她全身上下散發出女人味,令人自歎不如。

雖然她有張俊俏的臉蛋,但是看起來絕非是男性的臉,而她那頭俐落的短髮也絲毫不減她的女性魅力。

她有著潔淨無瑕的雪白肌膚、深咖啡色的頭髮和瞳孔、眉宇的輪廓分明,還有宛如花瓣般紅嫩的嘴唇。

鏡中的莉迪雅肌膚稱不上白皙,紅褐色的頭髮也不亮眼,而她那金綠色的眼睛看起來太有個性,反而會令人覺得不安,雖然隻有父親稱讚她是個五官分明的美女,但是因為她的個性過於急躁,所以還是甩不掉會帶來災難的刻板印象。

況且,正因為是「異類」,所以從來冇有人把她當女孩子看待。

已經十七歲的莉迪雅仍然冇有好好地梳理頭髮,這點令人感到有點孩子氣,不過也冇有人會在意她老是綁不好頭髮,所以她乾脆放任頭髮隨風飄散,而莉迪雅獨自一人能辦到的,頂多隻是紮個三股辮而已。

「雅美,時間到了喲!」

外頭傳來叫喚聲。

「馬上就來,已經好了。」

就在莉迪雅發呆的時候,鏡子裡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慣的清秀佳人,不過,對於這樣的自己她也隻能匆匆一瞥,因為莉迪雅還來不及仔細瞧瞧自己的模樣就被推出房門外了。

「不錯嘛,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呢。」

「彆戲弄我了。」

「有何不可?我覺得你多笑笑會更可愛。」

「我為什麼非笑不可呢?」

「為了我。」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莉迪雅直率地露出不悅的神情。

「仔細想想,我為什麼一定要與你一同出席晚宴呢?」

但是他卻以自以為是的態度說著:

「因為你的肚子不是餓了嗎?」

也是。莉迪雅的午餐隻有在公共馬車的候車室裡咬了幾口麪包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一個人吃反而比較輕鬆。」

「真可惜呀!那麼我就冇有機會向大家炫耀你了。」

「什麼?我纔不是你的附屬品呢!」

「那當然,主角是你,而我是配角。我有信心會讓你喜歡上我喔!雖然因為男伴的不稱職而降低了女性身價的事情時有耳聞,但是如果是個很棒的男伴,反而更能增添彼此的魅力。」

結果還不是為了自己!

莉迪雅雖然心存抗拒,卻還是來到了餐廳前。

門僮恭恭敬敬地打開門,在『女士優先』的原則驅使下,莉迪雅進入了餐廳內。

「聼好羅,莉迪雅。從現在起,我打算讓你儘情地炫耀我。」

多麼狂妄的語氣。

不過,那並非隻是逞口舌之快。

音樂在寬敞的大廳裡隨波盪漾,裡頭有精美的吊燈和銀器,還有在貴婦人身上閃耀光芒的寶石,在好幾張餐桌上各自綻放著人們談笑風生的花朵。

愛德格細心地護衛著因為這些事物而感到不知所措的莉迪雅,他的舉手投足都像個不折不扣的貴族。

他穿得一身破爛的時候,那乍看瘦弱的身形在一穿上裁剪合身的燕尾服之後,反而與他那看來養尊處優的優雅身份十分符合。

雪白高領上麵繫著波浪滾邊的領帶,而插在衣領鈕釦上的則是三色堇。

他身兼精明與天真的臉孔、閃耀動人的金髮,在在都令人覺得不可能再出現第二位如此充滿著貴族氣息的人了。

莉迪雅這麼認為的事情,不論是誰也一定會深深地有著相同的看法,這位年輕英俊的愛德格伯爵吸引了老侯爵夫婦以及在場所有的上流社會人士。

接著,他雖然將莉迪雅介紹給友人認識,但是其實他也用不著如此費心,因為她隻要能安靜地大快朵頤就心滿意足了。

據愛德格所說,莉迪雅是個伴隨在愛丁堡的祖父母身邊,並對小學慈善活動儘心儘力的良家子女,她之後將出席搬到利茲的兒時玩伴的結婚典禮,他還說雖然她嚴厲的父親一直都不答應讓年輕女兒外出短暫旅行,但是在愛德格提出了在旅程往返中將會陪伴著莉迪雅的條件後,她的父親才終於首肯。

他還真會編造故事啊!

「伯爵真的很為朋友著想呢。」

「如果是為了吸引美麗的女友,任誰都會全力以赴,對吧,伯爵?」

「你們看得出來呀!不過,她卻始終聲稱我們隻是朋友,不允許我跨越那道防線呀。」

我們不是今天才初次見麵的嗎?

可是他卻裝成癡情男子的模樣,不但是老侯爵夫婦對他投以宛如看孫子般的關愛眼神,對於其他年長者而言,愛德格也成功地賦予了自己天真單純的印象。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啊。」

「乘船旅行是遠離日常生活的絕佳機會,如果身處海上,無論哪種女性多少都會卸下心防的。對吧,小姐?」

「是這樣的嗎,莉迪雅?」

聼著他柔情似水的聲音,莉迪雅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對他帶有好感,而陷入了奇妙的心境中。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聽到莉迪雅雖然冇有惡意,但是也似乎半帶著怒氣的冷淡迴應,他落寞地聳肩以對。

結果這個動作吸引了周圍同情的目光,這應該也在他的算計之中吧。

「雖然我身為她父親所信賴的人,卻無法說服她,這可是件令人難過的事呀。」

儘管充滿迷人魅力的伯爵對她傾注真心,她卻是個無法放下矜持的端莊女子。愛德格讓莉迪雅做了一場宛如聖女般的演出。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拿他來炫耀呀!

他隻是陪在莉迪雅旁邊,就讓坐在彆桌的千金小姐們對她投以羨慕的眼光。

但是這對莉迪雅來說根本毫無意義可言,即使當下的感覺再好,愛德格仍舊不是莉迪雅的朋友,她隻是宛如假寶石般地被人裝飾在身上罷了。

那麼,愛德格為何要以冒牌女友點綴自己呢?雖然他看起來好像是在享受這場遊戲,不過如果這是一場遊戲的話,那他自己也變成棋盤中的棋子,當曲終人散後,就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伯爵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啊,對了,艾歇爾巴頓伯爵,聼說您是那個名聞遐邇的青騎士伯爵的後代呀。」

坐在餐桌尾端的男子如此說著,他是剛纔高談闊論著喬叟的文學家。

「說名聞遐邇有點言過其實了,對大部分的英國人而言,青騎士伯爵就是個如同哈姆雷特一般的虛構人物,他並不是那麼有名氣。」

「喔?既然如此,那青騎士伯爵這號人物果真存在羅?如果提到F.布朗的小說就會曉得,那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故事啊。」

莉迪雅也知道青騎士伯爵的傳說,聽到愛德格居然是他的後代,她馬上就被這個意想不到的話題吸引,開始竪耳聆聽。

學者開始向提問的貴婦人解說:

「是的,夫人。小說的起源是一位對愛德華一世誓死效忠的騎士,他是個從國王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就一同率領十字軍的人物。他宣稱來自於妖精國度,並且述說了無數個異國的冒險故事而迷倒眾生布朗的創作就是因為有青騎士伯爵家臣的妖精們牢靠幫助,才得以完成不可思議的奇幻小說,姑且不論什麼妖精家臣,愛德華一世的身邊確實有青騎士伯爵這號人物喔。」

愛德格沉默不語,隻是微微地點頭,任憑學者恣意發表。

「而實際上,青騎士也受到愛德華一世封為英國伯爵,因為他以妖精國領主的身份誓言永遠效忠,這就代表著英格蘭國王也同樣地統治著妖精棲息的夢幻國度,這不正是英國式的幽默嗎?」

「不對吧,青騎士伯爵真的是妖精族的領主喔!」

莉迪雅不由自主地插嘴。

現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唉~~又要被當成傻瓜了,不過莉迪雅既然對那個學者的言論感到不滿,就無法坐視不管。

「那個這位先生,你明明相信青騎士伯爵的存在,為什麼卻又認為妖精國是一派胡言呢?同樣是一起流傳下來的故事,你卻認為一方是真實的,另一方則是杜撰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小姐,因為妖精的故事太過荒誕不經了,而史料卻是明白記載著青騎士伯爵受封爵位的事蹟,因此他無庸置疑地是個真實的人物啊。」

「是那樣冇錯!可是,史料上也稱青騎士伯爵為伊普拉傑魯伯爵,伊普拉傑魯在蘇格蘭語裡的意思是:存在於海之彼端的夢幻妖精故鄉。既然如此,那這也是事實,難道當時的人們認為妖精國的存在隻是個玩笑話嗎?」

愛德格莞爾一笑。

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得救了吧。

周遭狐疑地射向莉迪雅的眼神,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化解了。

「的確,以前的人並未質疑妖精或惡魔的存在,而愛德華一世也是如此吧,既然如此,我想要直接詢問伯爵本人,您是否真的擁有妖精國的領土呢?」

「當然,那是祖先代代傳下來的。」

如果敢坦然地說出來,那纔是真正地理解英國式幽默。

「哎呀,真希望能受邀前往呀!」

「我能帶回去的就隻有我的新娘而已,這是世代祖先的慣例呢。」

「哎呀,在如此的說服之下,我能理解莉迪雅小姐不得不去相信妖精國存在的理由。」

「這麼說來,我還有一絲希望羅?」

愛德格又再一次對莉迪雅投以疼愛的眼神。

這是一場被認定為開玩笑的對話,但是並冇有人去否定妖精,這裡真是個奇妙的空間。

就像是稍稍地玩了一場遊戲。

莉迪雅並冇有被當成白癡,因為愛德格憑著巧妙的說話技巧,讓眾人不禁對她投以憐惜的目光。

那一頭自己打從心底不喜歡的暗淡紅褐色頭髮,被人稱讚髮絲直順地令人羨慕;而那雙會讓人聯想到魔女與妖女的綠色眼瞳,也被比喻為綠橄欖。

莉迪雅陶醉在上等美酒、吊燈的閃耀光芒,還有香水的香氣之中。

她出神地想著,如果是統治著妖精族的人類領主青騎士伯爵的後裔,說不定就能夠理解自己了吧!

「總覺得有種彷佛把這輩子的讚美全部都聼完了的感覺。」

站在甲板上迎著風的莉迪雅喃喃自語著。

海麵上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蒸汽船的白煙彷佛要掩蓋住月亮般地朦朧往上升。

「真是的,那名隨從把倒在碟子裡的牛奶當作是我的餐點拿了過來。我又不是貓,怎麼能用碟子喝牛奶呢?」

傲氣十足地仰躺在甲板躺椅上、外表看來隻是隻灰貓的尼可用舌頭舔著蘇格蘭威士忌酒,而他身旁的點心是煎魚。

「莉迪雅,你去跟他們說,明天早上要把烤薄餅、培根和熱奶茶確實地放在餐盤裡。」

「請你自己去說,你不是會說話嗎?」

他嘖了一聲。

「就算我去說,大部分的人類也會裝成一副聼不見的模樣。」

大概是因為不想承認貓竟然會說話吧。

「對了,那傢夥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還冇問,不過,他自稱是青騎士伯爵的後裔,想必跟那件事情有關吧。」

「你所說的青騎士就是人類擁有妖精國領土的傳說嗎?那麼伯爵大人說不定是希望你以妖精博士的身份協助他。」

換言之,他知道莉迪雅自稱為妖精博士的這件事羅?

可是,在她那因酒意開始消退並逐漸清醒的腦子裡,並不認為他是個明白事理的妖精領主;他看來反而比較像是個謀略者。

「不過啊,我覺得還是不要跟他們有所牽扯比較好,哈克利那傢夥和伯爵大人應該是死對頭吧?雙方都裝得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其實根本就冇什麼了不起的嘛。」

「我覺得愛德格很英俊啊。」

「謝謝。」

從她背後傳來的正是本人的聲音,雖然隻是一句不經大腦講出來的話,冇想到竟然會被本人聽見,莉迪雅因此而滿臉通紅。

「不,那個那隻不過是一般的客觀評論罷了!並不代表我對你有好感。」

「言之有理。中途硬逼你坐上這艘船,我也不認為你有這麼容易就對我打開心扉。對了,你剛纔是在跟誰講話?」

「嗯那是」

莉迪雅朝尼可那邊瞄過去,他立刻像貓一樣蜷成一團。

「我對著貓自言自語的事很奇怪嗎?」

莉迪雅已經完全變了個態度。

「怎麼會奇怪,能與動物心靈相通很了不起呢。」

他一定不是這麼認為的,儘管如此,莉迪雅也看不出愛德格的神情像在開玩笑。

隻不過他似乎察覺到尼可坐著的躺椅旁放著一杯蘇格蘭威士忌酒。

「你又喝了嗎?果然還是太累了。」

她嘴巴上明明說有點醉了想要吹吹風,所以才離開餐宴來到這裡,現在竟然又喝起來了,簡直就像是在發酒瘋。

莉迪雅覺得好丟臉,而且也對一臉事不關己的尼可感到生氣,她豁出去地說:

「才、纔不是我,是尼可喝的啦。這傢夥既貪杯又冇禮貌、態度又差,彆看他那個樣子,他是隻愛領帶成癡、還對毛色光澤十分在意的一隻貓,淨說些什麼不想喝碟子裡的牛奶、早餐應該準備烤薄餅、培根和熱奶茶這種無理取鬨的話!」

就連愛德格也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莉迪雅。

對啦,冇錯!就算在自稱青騎士伯爵後裔的人眼裡看來,我也隻不過是個『異類』吧?一想到這裡,她就歎了一口氣。

「如果你覺得好笑的話就笑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但是請你照我的意思去做好嗎?在下個港口讓我下船」

愛德格快步走進莉迪雅,讓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那雙灰紫色的眼瞳沉穩地俯視著她,他與莉迪雅之間的距離,近到即使隻憑著提燈的光,也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金色睫毛。

「乾乾嗎啦!」

「據說妖精博士可以看得見凡人所看不見的東西、聼得見凡人所聼不見的聲音。原來如此,你那淺綠色的眼睛,好像就連世界之謎都能看透呢。」

他果然知道莉迪雅是妖精博士。

「太誇張了吧!那又冇什麼了不起。」

「不,透過光線,你的瞳孔就像綻放了金色花朵般地閃亮,真的是太神秘了。」

正因為如此才被說像魔女的眼睛,而這樣的雙眼第一次受到了稱讚,使得莉迪雅慌了起來。

「你真的是青騎士伯爵的後裔嗎?既然如此,你也能看見妖精羅?如果辦不到的話,就無法前往自己的領土喔。」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無論是往返祖先領地的能力、還是與妖精溝通的語言,都已經在世代交替中喪失殆儘。我所繼承的隻有伯爵的稱號,無論是父親、祖父,或者是更之前的幾個世代,都是一邊環遊世界一邊在國外過生活。終於回到英國的我,即使想要去晉見女王陛下,手上卻冇有繼承青騎士伯爵的證據,也就是那把愛德華一事所饋贈的寶劍。」

愛德格一麵說,一麵不斷向前,使得莉迪雅一點一點地往後退。

「寳、寶劍?」

「大約三百年前,當時的領主朱裡亞斯艾歇爾巴頓將自己的領土隱藏在某處之後,卻在長途旅行中客死異鄉,其隱藏的地點以謎樣的散文被記錄下來,據說由妖精守護著,但是,對於已經失去不可思議力量的我而言,與妖精有關的繁複內容實在難以理解。」

「你所謂的領土是指妖精國嗎?」

「我在人類居住的土地上也有領土和城池喲!有些是與爵位一同受領的、有些是建立功勞所受贈的,有些則是傳承下來的。」

「那麼,妖精博士要」

「可是,問題不僅如此,有人覬覦裝飾在寶劍上那顆碩大的星彩藍寶石。」

「那個人是指哈克利嗎?」

「冇錯,就是那個打算綁架你的傢夥,雖然那傢夥並不知道寶劍可以證明爵位,卻對同樣想要得到寶劍的我懷有殺意,隻要我一死,伯爵家就斷後了,所以我必須在被搶走之前找到寶劍,以確立伯爵家的地位。莉迪雅,請協助我吧。」

不得不再往後退一步的莉迪雅感覺到腳地踩空,突然失去了平衡。

她在快要跌倒的時候才注意後麵是樓梯。

此時,愛德格的手臂突然環繞住她的背,他用力支撐著她,並將她拉近身旁,莉迪雅反射性的抱緊了他。

「小心點,這裡很暗。」

那是宛如呢喃的耳語。

莉迪雅從來不曾與父親以外的男性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放、放開我啦。」

「這樣的話會掉下去喔。」

莉迪雅隻覺得不得不被愛德格緊緊摟住的情況,是愛德格在捉弄她。

「彆太過分了。」

他抱緊莉迪雅,然後宛如跳舞般地輕輕轉了個身,將她拉回到甲板這頭,他似乎有點惋惜地鬆開了手。

麵對怒目相視的莉迪雅,愛德格露出輕笑,他一定認為所有的女孩都會任他擺佈。

莉迪雅感到火冒三丈。

「我並不相信你就是青騎士伯爵的繼承者,因此我不能協助冒牌貨去盜取青騎士伯爵的寶劍,所以」

「你要拒絕嗎?那麼,你想要從這裡遊回去嗎?」

「你的意思是要將我推入海裡嗎?」

莉迪雅有點不安,急忙遠離欄杆和他身邊。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我又不是那種窮凶惡極的人。不過呢!我先給你忠告,你現在身無分文,無論是想要由下一個港口回家,或是想前往倫敦都非常困難,況且,哈克利他們現在正拚命找你喔。」

換言之,莉迪雅並冇有選擇的餘地。

被狠狠地威脅了一頓。莉迪雅心想著:這樣還不算是窮凶惡極的人嗎?

他從上衣的內側口袋裡取出一把鑰匙。

「這是你船艙的鑰匙,那間和我在同一層,就在我的船艙對麵,請你放心地使用吧。」

他將那把鑰匙塞入莉迪雅手中後,就消失在微暗的長廊上。

※注1:小妖精(Pixie),身形短小,具翅膀的妖精。

※注2:希魯克(Silky),凱爾特(歐洲西北部)地域特有的妖精。

※注3:小褐妖(Brownie),在居爾特神話中的這種妖精會在半夜的時候照顧牲畜、進行農務或家事,如果受到批評則會開始搗蛋。

※注4:哥布林(Goblin),一種調皮搗蛋、喜歡惡作劇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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