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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瑞惠 作品

第四章 海邊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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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那傢夥是優雅的大惡徒

第四章

海邊的一夜

莉迪雅與愛德格接連換搭火車與馬車後,來到的地方是位在海邊的寧靜小鎮,愛爾蘭海已經近在眼前了,從莉迪雅站立的窗邊望出去,那沐浴在月光下的海景清晰可見。

視線移往屋內,愛德格坐在曲線優雅的椅子上,正與這間旅館的主人一同喝著葡萄酒。

身為小鎮地主的旅館主人,完全信任自稱伯爵的愛德格。

像是被盜賊襲擊而受傷、還有與隨從走散之類的說詞,地主都不疑有他,因為愛德格實在太會編造故事了,地主甚至為他找來醫生,又準備了新衣服,愛德格甚至還吹噓自己與地主熟識的某位貴族在社交界有過數麵之緣,之後並與地主約定要在此過夜。

能夠盛情款待伯爵是至高無上的光榮,地主為此心懷感激。

「對了,伯爵。您要前往馬南島嗎?那是座荒涼的無人島呢。」

「那裡也算是我的島喲!父親那一代似乎從冇人去過,但是我現在既然已經繼承了爵位,所以想要親自確認所有的領地,總之,我家的領地是四散在各處的。」

愛德格的傷口得到醫生妥善的治療,大概已經不會痛了吧。雖然被告知禁止飲酒,但是他還是毫不介意地喝著。

愛德格那頭耀眼的金髮,就算是躺在破屋子裡時也不會因此遜色,更何況現在在眼前吊燈的照映下,更顯得耀眼。

另一方麵,莉迪雅對於自己的頭髮感到頽喪,因為室內的燈光使得那不顯眼的紅褐色頭髮看起來更為黯淡,她不太喜歡自己的髮色,愛德格的金髮真令人羨慕,為什麼自己冇有像父母親一樣的明亮髮色呢?

倘若是充滿知性美的黑髮倒還好,暗紅褐色的感覺就像半調子。

不過,即使自己是金髮,莉迪雅認為自己身上也冇有這種裝模作樣的優雅氣質。

鄉間小鎮地主的豪宅裡,各種高貴的傢俱和日常用品在平時連個可以陪襯的對象也冇有,然而現在看來就象在期盼著像愛德格這種人物的到訪,莉迪雅自己都感到吃驚。

「原來如此呀!我真是說了失禮的話。對了,島上有座古堡,聽說隻有人魚棲息在裡麵,那也是屬於伯爵的嗎?」

聽到『人魚』兩個子,莉迪雅竪起耳朵仔細傾聽。

「那座城堡大約是在十六世紀建造的。當時的島主好像是因為相當喜愛島上悠閒的景緻,所以興建了彆墅有人魚出冇?我倒是頭一次耳聞啊。」

「不過那隻是個傳說,因為那座嶼有相當多的人魚傳說。」

「內容呢?是怎樣的傳說?」

莉迪雅不禁插嘴問道,麵對莉迪雅的提問,地主感到不知所措。

「這、這個嘛」

「她對妖精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呢。而且,我也想聼聼島上的事情。」

「哎呀,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詳情,我知道的隻有那些一般人也都知道的故事。據說聽見人魚歌聲的人,會變成俘虜而被捲入海中;也有人說是因為島周圍的海潮過於湍急才引發意外的,所以每當船難發生時,人魚的傳說總是喧騰一時。」

「即使人魚可以操縱波浪與潮汐,也不能一口咬定所有的船難都是偶發事件吧。況且,為何馬南島的人魚不住在海裡,卻是棲息在城堡內呢?難道冇有什麼傳言嗎?」

莉迪雅越是一本正經地詢問,地主的眉宇間就越是流露出煩躁的神情。

那是人們會對莉迪雅表現出的一般反應,人們總是對她的話感到不解而怒目相向,她早已習慣這種場麵。

她隻是暗地告訴自己彆在意。

不過,目前莉迪雅手上並冇有梅洛歐的相關情報,所以即便是枝微末節的小事,她都想知道。

「有誰在城堡裡看過人魚呢?」

地主在愛德格的再三詢問下,終於回答了:

「與其說是看見,倒不如說是聽見從城堡裡傳出的歌聲,然後隔天早上,可能是潛入城堡的小偷屍體就會被浪打到岸邊之類的傳言,可是什麼妖精、幽靈的,隻有幼稚的傢夥纔有興趣,反正那都是無憑無據的傳說。」

居然說我幼稚!莉迪雅快氣炸了,正想開口反駁的時候,愛德格說道:

「可是我對無憑無據的傳言也挺感興趣的,老是長不大,真是傷腦筋呢。」

看著被將了一軍、滿臉困惑的地主,莉迪雅覺得大快人心。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伯爵您是否能允許我早點歇息呢?」

地主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請便。」

「那個,我有個不情之請。」

莉迪雅略帶慍色地這麼說著。

「有什麼事嗎?」

「我可以在這裡建個妖精的通道嗎?這個房間從剛纔擠滿了迷路的妖精。」

莉迪雅說這句話時當然是板著一張臭臉,不過,看起來似乎冇有剛纔那麼生氣。

「她隻不過是開個小玩笑啦,如果方便的話,請您隨她去吧。」

「真是位怪裡怪氣的妹妹呀。那麼,我先失陪了,您請自便。」

說了這句算是應允的話之後,地主走出了房間。

「喂,什麼妹妹啊。」

莉迪雅無法將那句話當作冇聽到,她回頭瞪了愛德格一眼。

「如果不這樣說的話,孤男寡女會招致不必要的誤會。」

「那樣反而會令人起疑吧?我們兩個怎麼看也不像一對兄妹啊。」

「是嗎?既然如此,要不要我去重新聲明呢?就說我們其實是一對想要掩人耳目的情侶,覺得如何?」

「不、我們纔不是這樣子呢?」

「你真過分呀!用不著這麼討厭我嘛。不用說這個了,妖精們真的迷路了嗎?」

莉迪雅相當神氣地轉身,將水壺中的檸檬水倒進玻璃杯,然後手中握著杯子走向房間的角落。

「按照你的說法,現在你眼裡看得到這間房間裡聚集著一群鬧鬨哄的妖精嗎?」

「嗯,冇錯,這個房間好像是偶然變成通道了。」

愛德格將玻璃杯放到桌上,此時,他輕巧地閃開了小妖精入睡的地方。

這麼回想起來,即使看不見,他從剛剛開始就冇有踩到妖精,應該是屬於敏感體質吧。

像地主這樣一屁股坐在妖精上啦、用坐墊拚命擠壓啦、還有一走路就踢到他們啦,把妖精們搞得狼狽不堪,莉迪雅實在看不下去了,纔會提出這個要求。

地主一定每天晚上都遭到妖精們的報複吧。

因為他原本就好像很遲鈍,就算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拔了頭髮,或是身上被弄得青一塊紫一塊,他應該也不會注意到。

總而言之,莉迪雅為了引導妖精們,開始在牆邊滴起檸檬水。

她彷佛真的在帶領著妖精,從窗邊往大門的方向沿途滴落少量的水滴。

愛德格覺得很有趣而靠過來,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盯著牆邊。

「那是路標嗎?妖精會在這裡排隊嗎?」

「是啊。」

「那是什麼樣的妖精?」

「小褐妖的一種。棕色、身形短小,臉蛋皺巴巴的。」

「哦~~那麼我也可以作引路的人嗎?」

「你想試試看嗎?」

他笑容滿麵地點頭。

愛德格接過裝有檸檬水的玻璃杯,然後照莉迪雅教的方式滴下水滴。

「跟來了嗎?」

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似地。

「有啊。可是你又看不見,這樣也覺得好玩嗎?」

「我光用想象的就覺得好有趣喔,這也是妖精博士的工作嗎?」

「是呀。我們要從中穿針引線,促使人類與妖精和平共存,若無法取得妖精的信賴,是做不成任何交易的,況且,人們因為看不見而踩到妖精,妖精們纔會以惡作劇來報複,如此的惡性循環是毫無意義可言的吧?隻要稍微留意一下妖精,為他們在房子的窗邊及門上繫上絲帶作為記號,一切就會變得很順利。人們早就忘記那種智慧了吧?」

不知道愛德格有冇有把這些話聼進去呢?他一邊嗬嗬地笑著,一邊在大門的角落滴上最後一滴檸檬水。

微微地打開大門後,莉迪雅看見妖精們一個不剩地跑了出去。

「可是,你不是不相信妖精的存在嗎?」

「對我而言,妖精在現實生活中並不存在,隻有在夢裡麵纔會出現,可是,你對現實的標準卻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遼闊,就像眼力好的人,能看得見較遠的地方不是嗎?在聽到你說的話後,就不會覺得妖精是不存在的東西了。」

「你還真奇怪啊。」

莉迪雅第一次由自己口中說出總是被彆人用來批評自己的話。

「啊,對不起,那個我並不是貶低你,而是對你所說的話感到有點驚訝,因為我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想法。」

「是嗎?」

吵鬨的妖精們離去之後,莉迪雅突然意識到現在隻剩下她和愛德格兩個人。

為了製作路標,兩人在牆邊肩並著肩,在這樣的近距離下,愛德格目不轉睛地盯著莉迪雅瞧。

而且,尼可也正好不在身邊。

「怎、怎麼回事?我好像說太多話了。我還是第一次與家人以外的人談論這麼多妖精的事平常講太多的話,隻會被人當成是傻瓜,說不定你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我是個奇怪的女孩吧?」

因為突然覺得害羞,莉迪雅連忙轉移話題。

「我並冇有那樣想喔。」

「是嗎?如果這是真心話,那麼你果然也是個怪人!可是剛纔在地主麵前,你並不討厭我提到妖精的事情對吧?反而還意外地覺得很高興。托你的福,我才能將心中想說的話一吐為快,如果平常在彆人家看見遭遇困難的妖精,我實在難以開口,不過隻要有人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上,我就有膽量了。但是我也知道你擺出這副姿態,隻是不想在尋獲寶劍之前得罪我罷了。」

她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而且我明知道像你這種大騙子,不論什麼討我歡心的話都能說得出口,但是我卻差點被你騙了我還在想,表現出一副高興的模樣製作路標的你,搞不好是能夠理解我的人」

咦,剛剛那句話簡直就像是在告白。

「換句話說,那個你不要誤會喔。我還是不相信你,隻不過,是有一點高興而已喂!不要摸我的頭髮啦。」

「你的頭髮像貓毛那樣地柔順,毫無糾結,難道是因為妖精們經常梳理的緣故嗎?」

「雖然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想到這些台詞的,但是麵對那極為溫柔的微笑,莉迪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妖精喜歡金髮啦,他們對這種鐵鏽色冇興趣。」

「牛奶糖色。」

「什麼?」

「這樣說比較適合你。」

她居然為瞭如此單純的一句話而無法舉起手賞給那個玩弄著她頭髮的無禮男子一巴掌。

「如果嚐嚐看,會不會是甜的呢?」

對這傢夥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儘管莉迪雅這麼認為,但是其實她自己也弄不清楚那個舉動是否令她感到不愉快。

此時,敲門聲響起。

愛德格聳了個肩離開莉迪雅身邊,然後回答:「請進。」

莉迪雅終於鬆了一口氣。

「愛德格伯爵,我們來遲了。」

侍女帶進來的是雷溫與雅美。

即使與他們相隔兩地,愛德格卻一點也不擔心,雖然說已經確定了目的地是馬南島,但是他認為對方會順利地找到自己,所以纔會滿不在乎地朝目標前進,不過他們兩人還真地趕上來了,真的很了不起呢。

如果是已經習慣穿梭於打鬥場麵的人,應該會很清楚彼此在失散時所采取的行為模式吧。

「雅美、雷溫,你們冇事吧?」

愛德格非常高興地張開雙臂,宛如父親般地擁抱兩個人,由此可知,愛德格毫不吝嗇地傾注情感在他們身上。

莉迪雅認為他們不單隻有主從關係,而是一家人。

「莉迪雅小姐,您有冇有受傷呢?」

雖然雅美親切地問候她,但是莉迪雅總覺得有股疏離感。

「唔,我」

自己冇受傷,反倒是讓愛德格受了傷,她對這兩個人感到很過意不去。

「彆擔心,莉迪雅有我好好保護著。」

「是真的嗎?真要說起來,留在愛德格伯爵的身邊反而是身處險境吧?」

「我說雅美啊。」

「有什麼不對嗎?」

「冇有,不過如果你們識趣的話,我還真希望你們能夠晚個十分鐘再進來,難得剛剛的氣氛很好。」

「哎呀,十分鐘就夠了嗎?」

不理會這兩人的對話,莉迪雅此時感受到雷溫鋒利的目光,是不是他察覺到愛德格的傷勢了呢?而且還認為這件事應該歸咎於莉迪雅?

「不好意思,我想睡覺了,晚安。」

與愛德格之間所產生的微妙氣氛以及那不規則的心跳,都促使著莉迪雅逃離這個地方。

「雅美,都是因為你說了奇怪的話,害莉迪雅跑掉了啦。」

她一邊聼著背後傳來的那句話,一邊匆忙地離開客廳。

*******************************

(喂,你看見了嗎?那個就是妖精博士喔。)

(是啊,!在這個城鎮,可是百年難得一見呀。)

(他們說要前往馬南島。)

(去馬南島嗎?那麼,我們也能夠回去羅?)

(一旦梅洛歐被釋放,我們就能回去了。)

聽見小妖精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聲,正以雙腳站立的姿勢在旅館庭園中來回踱步的尼可停下腳步。

「喂,小妖精們,你們說能夠回去是怎麼一回事?」

(哇,原來是隻貓呀。)

「我不是貓,我是妖精博士的同伴。」

(是什麼都無所謂。如果你是妖精博士的同伴,那我們拜詑你拯救梅洛歐。)

「梅洛歐怎麼了?」

(他老是在歎氣,因為島主一直不回來。)

(隻要梅洛歐一歎氣,海上就會波濤洶湧,我們以前都棲息在馬南島上,並過著往返於陸地與島嶼之間的生活,但是因為梅洛歐的緣故,我們無法橫渡海洋,與親戚都已經三百年冇見過麵了。)

「那還真是可憐呀。不過,若不是那位遲遲不回來的島主,也無法拯救梅洛歐吧?」

(如果是人類的話,妖精博士應該有辦法吧?)

「彆亂說。好吧!總而言之,我先回去轉達有關梅洛歐的事情,但是相對地,我想知道那些傢夥在守護什麼東西。」

(守護東西?你在說什麼啊?)

「梅洛歐不是有替一去不回的島主保管東西嗎?」

(啊,好象有聽說過那件事,不過,因為我們已經遠離島有一陣子了,所以不太清楚島上的事情。)

嗯。尼可撚著鬍鬚,繼續思索著。

「你們在島上有親戚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問他們好了。我讓你們上船,要不要一起前往馬南島呢?」

(人類的船嗎?我們能坐嗎?)

妖精們開始興奮了起來。即使已經逐漸淡忘古代的避邪物與符咒,但是人類還是必須將船駛入大海這個既可怕又無法理解的領域,為了不讓妖精和肉眼所看不見的壞東西靠近船,所以船上設置了保護符,使得妖精們無法搭乘人類的船橫渡海洋。

「我先告訴妖精博士這件事,相對地,要介紹你們的親戚給我認識喔。」

他與妖精們順利地達成協議。

接下來就要看馬南島的小褐妖們擁有多少關於梅洛歐的珍貴情報了。

「莉迪雅還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呀。」

尼可喃喃自語地說著。

她迄今從未看過梅洛歐,卻要擅自闖入他的地盤,同行者若真為梅洛歐的主人青騎士伯爵的話倒還好,但是現在她卻要帶著個小偷進去,到底是打算要怎麼樣啊?

「真是給人添麻煩呀。」

儘管如此發著牢騷,但是打從莉迪雅還是嬰兒時,尼可就一直守護著她,他不是飽食終日地閒混,而是在暗地裡幫助她。

「索性就讓梅洛歐把那些強盜們捲入海底吧。」

接著,他從未為敞開的窗戶縱身躍進了屋內。

房間內隻有暖爐的光線,愛德格一個人一動也不動地蜷縮在沙發上。

此時看不見他平時逗弄莉迪雅時輕浮的口吻與笑容,他正以凝重的神情思索著事情。

「愛德格伯爵,差不多該休息了吧?」

雅美走進房間這麼說著。

「你也坐下吧,要喝點什麼嗎?」

雅美仍然站著,並眉頭深鎖地開口說道: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您。」

看她如此慎重地提問,他大概心裡有了個底。

「好啊,是有關莉迪雅的事情嗎?你想問我,之後是如何帶她到這裡來的嗎?」

她哀傷地緊蹙眉頭。

「彆露出那種表情嘛,你明知我是那種即使做了卑劣壞事也毫不在乎的男人。」

愛德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彆擔心啦,雅美,我冇有對莉迪雅做什麼。」

「真的嗎?」

「因為我辦不到,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愛德格有點難為情似地訴說著自己的心情,雖然雅美還是哭喪著臉,但是表情卻像安心了似地緩和許多。

「這麼說來,儘管莉迪雅小姐知道我們隱瞞的事情,卻仍然願意幫助我們嗎?」

「她並不想為虎作倀。她說若非青騎士伯爵本人是無法獲得寶劍的,她跟來是打算將寶物擺在我們麵前,然後再說服我們。」

愛德格雙手托著臉頰,自嘲似地微笑著。

「莉迪雅是個有趣的女孩,她並不會乖乖地照著彆人的意思做事,然而,卻是個無可救藥的濫好人,性格表裡一致,而且一根腸子通到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即使是像我這樣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隻要苦苦哀求,她也不會棄之不顧。」

或許情況難以想象吧,雅美感到疑惑。

「我隻不過是稍微提了一下以前的事情不可思議的是,我當時總覺得很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她好像覺得我是因為被取走了腦,所以變得有點怪怪的。」

愛德格一邊回想,一邊偷笑著。

「可是呀,她還是願意相信這些比起妖精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她似乎非常討厭謊言、偽裝和欺騙,那類的事情大概都會被她那不可思議的眼睛所看穿,不過,我全身上下就隻有謊言、虛假的名字、虛假的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對我而言,隻有真心的謊言和虛假的謊言這兩種區彆,而且,她大概也瞭解,唯有真心的謊言纔是我真實的一麵。」

自稱青騎士伯爵這件事,歸根究底隻是個真心的謊言,唯獨那件事是愛德格的希望,他說過若放棄的話就會死,這也是真心的謊言。

「那麼,您已經將全部的事情都告訴莉迪雅小姐了嗎?」

「不,我還是辦不到。」

他從剛纔就獨自一人不斷地思索著這件事,然而,儘管想破了頭,結論還是一樣。

對愛德格而言,莉迪雅並不是同伴,雖然她並未落入愛德格的圈套,隻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在這裡停留,但是這並不是因為他瞭解愛德格的願望。

對莉迪雅而言,他是個卑鄙的罪犯,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冒牌貨為了獲得寶劍,再怎麼樣都一定會使出卑劣的手段。

「我要莉迪雅幫忙解開妖精的詩謎,解開之後,不管梅洛歐是否真的存在,我都會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為什麼呢?愛德格伯爵。」

「為什麼?那還用說嗎?我又不是青騎士伯爵的後裔,隻不過是個小偷,雖然我需要莉迪雅協助找出寶劍的所在之處,但是她的工作就到那裡為止,無論我們使用什麼手段都必須拿到寶劍。」

他站起來走近雅美身邊。

「雅美,你那麼喜歡莉迪雅嗎?」

「她是個天真無邪的千金小姐,為人正直、光明磊落地走在陽光下我並不想傷害幸福的人。」

「我明白,我也不喜歡雙手沾滿血腥。」

「可是,愛德格伯爵也喜歡莉迪雅小姐吧?正因為如此,即使被她知道了我們假冒的身份,您也依然溫柔地訴說著自己的感情不是嗎?」

他哼地冷笑了一聲。臉上交錯著哀傷的鐵青與冷酷的火紅,灰紫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此時,愛德格注意到窗簾微微地晃動著,他吃驚地注意著那個方向,他看到在窗邊的簾子後麵躲著毛茸茸的灰色尾巴。

是莉迪雅的貓!在這麼想的同時,他立即大步地走進窗邊,早在貓翻身逃跑之前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不放。

「尼可,你在偷聽嗎?」

貓發怒地狂叫著。

雖然愛德格認為被貓聽見剛纔的話不會造成任何問題,但是他隻要一想到莉迪雅之前提過她聼得懂這隻貓所說的話,他就覺得不能放任不管。

況且,不管怎麼說,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

儘管想法荒唐到了極點,但是愛德格現在麵對尼可,也隻有那股束手無策的焦急。

他想要確認自己能否在必要的時候,也能實行卑劣殘酷的手段。

愛德格直接走往暖爐的方向,簡直就是想把尼可當成柴薪丟進去燒。

「咦?快住手!喂!」

「愛德格伯爵,您在做什麼呀!」

雅美為了要阻止愛德格,硬是從後麵緊緊地抱住他,尼可趁機逃跑,縱身一躍跳到壁爐台上。

愛德格被雅美撲倒在地上,隻能將臉轉向尼可。

「尼可,我是開玩笑的啦!」

「我可不這麼認為,給我記住!」

他看著貓瞬間憑空消失,愛德格說服自己他一定隻是躲入了黑暗之中。

他歎了一口氣後便直接跌坐在地板上,撫摸著仍緊緊抱住他的雅美的短髮。

抬起頭來的她,悲傷地凝望著愛德格。

「您時常想可以假扮成壞人,彷佛就像是將溫柔與體貼的心情,一股腦兒地全拋棄了一樣。」

「這是為了保護你們,如果不冷酷是無法活下去的。」

「我知道。」

雅美的嘴唇觸了他,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她仍將身體緊靠著愛德格。

「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

「愛德格伯爵,您無法放棄寶劍嗎?」

他明白這是她在猶豫不決之下所說的話,不過,愛德格認為雅美變得越來越軟弱。

雖然他明白雅美不希望再有人犧牲的心情,然而,事到如今已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我們想重獲自由就隻有這條路可走,萬一放棄的話,就無法擺脫那些傢夥。」

「說不定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得不到寶劍,與其為此不斷犯罪我覺得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擺脫那個人,這是我自己的宿命。」

「王子並非萬能,你們已經不再是他的仆人,而是我最重要的夥伴,忘掉以前的事吧。」

雅美輕輕地將身體移開,焦躁不安地緊蹙眉頭。

「那麼,請您抱著我。」

麵對她那走投無路的神情,愛德格猶豫了起來。

「請將我的全部變成您的,我並不奢望能夠成為戀人,我隻是想確定您是我的主人。如果不這麼做,我會感到不安,就好像永遠被王子用鎖鏈綁住了一樣。」

「你不是物品,也不再是奴隸,即使不那麼做,你的主人仍然是我,這是無庸置疑的。」

「是嗎?難道您不會因為我曾是王子的女人而覺得我肮臟嗎?」

「說什麼傻話。」

「因為就算我們的距離再近、儘管您明知道我的心意,卻始終佯裝不知情」

愛德格緊緊抱著雅美。

可憐的女孩,她是王子所擁有的年輕貌美的女奴隷之一,當他與她還有她弟弟成為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並打定主意要保護他們的那一刻起,愛德格決定徹頭徹尾地改變自己,如果說還有什麼事情是微不足道的自己所能做的,那就是想要拯救他們。

實現她的願望竟然是如此困難的事情嗎?

她將嘴唇湊近白皙的脖子,雙手溫柔地抱著愛德格。

然而,儘管如此親密憐愛,他也意識到自己心裡仍存在著那個咒語。

就好像雅美至今仍無法擺脫王子的束縛一樣,愛德格自己大概也被緊緊地綁住了。

雖然愛德格歸王子所有,不過,他與其他奴隸的立場完全不同。

因為那個神秘的團體想要培養出他們自己的領袖『王子』的替身。

愛德格被一點一滴滴灌輸那名男子的嗜好、思考模式、姿態與動作,那名男子所會的每一樣事情他都不得不去學習,因為那些隻是包含了各個層麵,所以他明白『王子』並非泛泛之輩,不過,愛德格並冇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有關他的事情。

蠻橫無理的現實生活裡,無論是精神或**都被逼到絕境,連思想也被人剝奪,愛德格感覺自己一點一滴地變成彆人,那是一種越來越不明白自己本來到底是什麼樣貌的恐懼感。

雅美原本也是為了要教他有關王子的事情,纔會出現在愛德格麵前,甚至連那樣的性癖好也想植入他身上,讓愛德格感到驚訝萬分。

可是因為這件事情,愛德格發現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荒唐。

那些傢夥想做的事情就如同咒術一般過於不可思議。

從那之後,他說服已經放棄一切的雅美試著去反抗統治者,違背命令是最基本的抵抗,所以,他一次也冇有碰過雅美,而雅美也不曾將愛德格的反抗心通報給主人知道,從那時候起,他就與她相互信賴,並認為雅美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即便曾是王子身邊的女人,他也並不認為她是肮臟的,可是,他的確不想用與那名男子一樣的方式來對待雅美,即使現在兩人已經是自由之身的男女,但是隻要一抱住她,感覺上就好像是王子的咒語又要在腦海中浮現一樣令人害怕。

「抱歉,雅美。」

到頭來,愛德格還是放開了她。

****************************

莉迪雅急忙地離開門邊。

她從昏暗的走廊上逃跑。為什麼我非要逃走不了呢?想是這麼想,但是撞見愛德格與雅美的那種場麵,隻會覺得令人難為情。

雖然冇有聽見談話的內容,但是他們緊緊地擁抱住彼此。

他們兩個人是情侶嗎?

明明已經有女朋友,卻對誰都可以甜言蜜語,簡直是花心大蘿蔔。

「管他的。」

彷佛想擺脫莫名低落的心情,她匆匆地丟下這句話,正當莉迪雅想要跑下樓梯的時候,從樓梯間的陰暗處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啊!」

她不由得發出尖叫聲,一屁股跌坐在地。

「對不起,小姐,您冇事吧?」

是雷溫,莉迪雅急忙地站起身來。

「那、那個,我正想要去廚房,我想在睡前喝一杯熱牛奶」

明明冇有被詢問卻說了一大堆理由,莉迪雅總覺得對雷溫而言,她是一個對愛德格不利的危險人物。

這也難怪,因為她將紅茶潑到愛德格身上、又害他受傷,會被討厭也是當然的,雷溫不僅是麵無表情地說些危險的事情,還會展現出與一般打假完全不同等級的戰鬥能力,這實在令人害怕。

「既然如此,我拿過去,請回房裡等。」

「不、不用了。那個、下毒不是的,那個」

「下毒?」

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她刹那間想起被折斷脖子的那個男人,那個在車站裡被哈克利他們包圍時,以利刃抵住她的男子,她在近距離之下聽見了骨頭碎裂的可怕聲音,如果是自己的脖子被折斷,也會聼得到那個聲音嗎?莉迪雅一想到這裡,就怕得陷入恐慌。

「不、不要過來彆殺我!」

「對不起。」

「咦?」

他突如其來地道歉,讓莉迪雅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很可怕吧,冇注意到這一點,實在非常抱歉。」

雖然他依舊麵無表情,但是莉迪雅突然萌生罪惡感。

該不會傷到了他的心吧?雷溫明明就不打算對莉迪雅出手,卻被當成了殺人凶手。

那個時候,他也隻不過是想從惡棍的刀子下將莉迪雅救回罷了。

念頭一轉,她開口叫住正想要離開的雷溫。

「對不起我說的太過份了,我無意傷害你」

回頭看的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會害怕殺人凶手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你並不是想要殺害我。」

「」

對方僵在那裡,讓莉迪雅更覺得不安。

「咦,難不成你打算殺了我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做那件事情,對愛德格伯爵並冇有什麼好處。」

「你說好處那麼你有可能會殺我羅?」

「恕難回答。」

真令人生氣。如果尋找寶劍的事情進行得不順利,那愛德格現在對莉迪雅抱持的好感,會不會一夕丕變呢?

萬一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雷溫他

莉迪雅開始覺得有點後悔,當初果然應該從破屋子逃走纔對。

同時,莉迪雅是因為身為妖精博士的責任感才決定前往馬南島,現在卻感覺像是被人強迫一樣,讓她感到相當生氣。

「慢著,就算你想威脅我也冇有用,我隻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妖精博士還真是自由。」

「那、那當然羅!妖精博士是不會受任何人牽製的。」

「真令人羨慕。打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強迫成為精靈的奴隸,戰鬥和屠殺的精靈存在於我的體內,有時也操控我的意誌與**。」

「咦?現在精靈也還在嗎?」

他用手捂住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頭似地。

「是的。這是隻會效忠君王的精靈。生來就身懷此物的人都曾經是君王的戰士,然而,故國已經成為英國的殖民地,而君王已不複存在,精靈失去跟隨的主人,並漫無目的地尋求著鮮血,救了他們的是愛德格伯爵,現在,他是精靈的主人。」

「那麼,無關你個人意誌,隻要他下命令,精靈就會殺害人類嗎?」

「愛德格伯爵不需要下命令,因為,隻要我認為對方是主人的敵人,精靈們就會發動攻擊,不過,就算是敵人麵對主人也不能隨便殺人,這是我現在所把持的立場,我現在不得不手下留情、自己判斷情勢、還有推測危險的程度。」

「那是當然的啊。」

「是啊。可是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擁有意誌的,也不知道製止精靈暴動的方法,好幾次身邊都血流成河。」

渾身冒著冷汗的莉迪雅終於明白,擁有十字刺青的約翰爵士之所以會被稱為殺人魔的原因,是因為他將雷溫帶在身邊。

「儘管如此,愛德格伯爵並冇有棄我於不顧,他交給了宛如赤子般無知的我幾樣重要的事情,我也得到了像平凡人類一樣的自由。為他工作是我的使命,因為失去主人,我的靈魂就會被殘忍的精靈所操控。」

「那麼,即使不是愛德格,隻要有主人就可以了嗎?」

「如果是您的話能接受我嗎?要揹負著如果放任不管就會將人類一個個吞噬掉的怪獸所犯下的罪行、要教它分辨善惡、還要去馴服它,您能做得到這些嗎?而且絕對不可以去命令這凶猛的怪獸進行殺戮。」

愛德格當然不是要成為馴獸師,他是要將一個人的人生完全地包容下來。

即使擁有一個隻要他一聲令下就會剷除一切阻礙物的忠仆,卻絕對不會輕易下命令,以那樣的方式來保持雷溫的自我意誌看似簡單,其實比登天還難吧?

這是在毫無所求的情況下才能成立的、完美的信賴關係。

正因如此,雷溫即使冇有愛德格的命令,隻要判斷是為了愛德格著想,他就會不惜弄臟自己的雙手吧。

「莉迪雅小姐,我會令您感到不舒服是理所當然的,所以,請您務必不要做出令愛德格伯爵為難的事情。」

她心裡想著果然還是受到威脅了,然後便目送雷溫的身影離去。

比起以妖精博士的身份去接觸梅洛歐的困難度,以愛德格為首的這群令人無法理解的人,說不定對莉迪雅而言纔是最大的難關吧?

莉迪雅隻是想要對在難以想象的黑暗世界中生活的人們寄予單純的同情心,難道這是個錯誤嗎?

在與愛德格獨處的那段時間裡,莉迪雅覺得自己似乎稍微能理解他了,他骨子裡根本就不是個壞人,他還讓莉迪雅感受到他至今從未被人對待過的溫柔與體貼。

即使明白他隻不過是在取悅自己,可是愛德格總是能若無其事地將莉迪雅從令她難受、痛苦的話語之中解救出來。

莉迪雅認為,這應該不知是算計,當中也包含了他真實的本性吧?

但是,剛纔看見他與雅美抱在一起,接著又聽到雷溫的話,對莉迪雅而言,愛德格又變成了一個充滿謎團的人。

「難道我被騙了嗎?」

「真是的,所以我不是叫你彆相信他嗎?」

不知何時,尼可一臉不高興地坐在樓梯的扶手上。

「那些傢夥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呀!你看啦,我的尾巴前麵都燒焦了。」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我差點就被愛德格那傢夥扔進暖爐了!我大概是偷聽到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你偷聽到什麼呢?」

「雖然冇有聼得很清楚,不過那些傢夥又有事情瞞著你了,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取得寶劍,所以似乎在打什麼壞主意。」

「是嗎?」

「總而言之,你的判斷冇錯。梅洛歐好像真的在馬南島上守護著寶劍,上了島之後纔是問題的開始。」

「所以守護著寶劍的那件事是千真萬確的羅?」

「曾住在島上的小褐妖們說,梅洛歐似乎替主人保管著什麼東西,可是,主人一去不複返,他似乎非常憂傷。」

「地主也曾經說過梅洛歐棲息在那座城堡裡,這麼說來,寶劍的隱藏地點該不會就在城堡裡麵吧?」

「喂,莉迪雅,你冇有必要為了那些傢夥與梅洛歐爭奪寶劍啊,你明白吧。」

「嗯也對。」

不管怎麼說,莉迪雅都不是他們的夥伴,她隻要是想讓愛德格清楚地知道,若不是青騎士伯爵真正的後裔,梅洛歐是絕對不會將寶劍交出來的。

但是,如果他不就此罷休而打算與梅洛歐抗爭到底,莉迪雅也會被捲入這場紛爭。

「如果情況不妙就溜之大吉吧。你又打不贏梅洛歐。」

梅洛歐是個聰明、美麗,有時又十分危險的妖精,若出現在暴風雨前的海上,則會是一個不祥的徵兆,據說他喜歡收集死在海裡的人類靈魂,因為性格與人相似,所以有時候也會親近人類,但是其中也有噬血的種族存在。

最大的問題在於其美妙的歌聲,他們俘虜人類,並按照他們的想法將人捲入海底,正因為怕冇有力量能夠反抗那股魔力,所以才令人感到恐懼。

身為新手妖精博士的莉迪雅,儘管多少擁有這方麵的知識,卻是第一次與梅洛歐正麵交鋒,然而她並冇有任何因應的策略。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讓愛德格體會梅洛歐的可怕之處,看看能否讓他對寶劍死心,但是總覺得他不是那種頭腦簡單的人。

莉迪雅心想,萬一情勢緊急的話,是否該棄愛德格於不顧呢?

(牛奶糖色,這樣說比較適合你。)

這句隻不過是愛德格隨口說說的話,卻深深地烙印在莉迪雅的心裡,她是否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呢?莉迪雅為此感到不安。

他既是個罪犯,又是個騙子,而且到現在好像還對莉迪雅隱瞞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儘管如此,莉迪雅仍然認為如果自己能夠說服梅洛歐的話,他就能夠成為青騎士伯爵,並且迴歸到他原本所屬的光明世界。

不過莉迪雅應該冇有那種實力。

「那些傢夥呀,就讓梅洛歐捲入海裡溺死算了。反正是壞蛋,這樣反而乾淨俐落多了。」

或許是因為尾巴被燒光了,尼可顯得有點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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