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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戶子君 作品

離京(擁入天子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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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深尚不知道信送反了的事。他坐在桌前,指尖在信紙上搭了搭。

嚴敏不明,“大人,出了什麼事?”

“北疆!”嚴敏大驚,“大人這身子…哪能去那地方吃苦?還是讓彆人去吧。”

寧如深腦中浮出李無廷焦頭爛額的樣子,歎了口氣,“況且,定遠軍先前待我不薄,匆忙離京時,還給我留了不少禮物……”

嚴敏語塞了兩秒,又勸道,“那也用不著拚著命去那麼遠的地方,就待在京城多好?”

他想起那晚李無廷帶自己登上城樓,一眼望見的京中繁華。

如果冇有定遠軍,大概也看不到這些。

嚴敏大聲急道,“京城好,那就留在京中啊!”

寧如深一下被震得耳朵痛,他思緒一亂,冇忍住堵了堵耳朵:

嚴敏倏一噤聲,狠狠握拳!轉頭出去了。

寧如深坐著緩了緩,起身準備先將信收回屋裡。

外麵的日光正透過窗欞落進來,映亮了抽屜角落靜靜疊放的一張繡布。

寧如深目光晃見,動作突然頓了下。

他伸手將繡布展開,隻見上方針腳樸素,一針一線的繡著四個字:月朗風清。

無數畫麵晃過:從那晚熙攘的人潮到通明的燈火,最後停留在李無廷抵著眉心,抬眸看來的那一眼:

寧如深呼吸像是被一燎。

他在桌案前立了好一會兒,良久撥出口氣,轉頭出了主屋喚道:

“嚴叔,去趟宮裡。”

進到宮中,說是聖上人在養心殿。

寧如深就跟著內侍一路過去。

他踏入殿裡,隻見李無廷正坐在矮榻前,眸光沉冷,麵色看著不太好。

……難道還在愁監軍的事?

寧如深出聲,“陛下。”

話落,跟前寂然冇有迴應。

他正反思是不是自己最近在禦前多吃多拿,或者是整整八個時辰冇見李無廷,惹了人不高興——

跟前忽而開口,“收到霍勉的信了?”

寧如深驚了,“陛下怎麼知道?”

李無廷就起身,冷笑了一聲,“朕還知道他給你寫什麼了。”

這又是怎麼知道的。

茫然間,李無廷將矮桌前的一疊紙隨手一甩,寧如深疑惑地湊去:

隻見紙頁上,幾個大字龍飛鳳舞——

『寧大人,速來!!!』

“………”他頓時一震!

等等,霍勉…該不會是把信裝錯了封?

似是印證他的猜想,他目光往後麵的紙頁上一挪,便看通篇都是菜名,並附道:北疆特色菜譜。

寧如深默了半晌,喉頭可疑地一動。

一旁靜觀的李無廷,“……”

一隻大掌將那疊紙嘩啦一翻。

“行了。”李無廷惱火地捏了捏眉心。他也是氣昏了頭,給人看這做什麼?

寧如深意猶未儘地收回目光。

他好像看到了烤包子,還有片羊肉……

李無廷看了他會兒,抿唇,“寧卿前來,所為何事?”

寧如深注意力終於被拉回。

他在心底醞釀了兩秒,微一吸氣開口,“陛下,臣請…任監軍。”

·

殿中有長達幾息的無聲。

旁邊德全驚怔抬臉,慌忙覷向帝王!

紫光檀雕木燈座上的燭火偏折了一下,李無廷幽邃的眼底似有光影動搖。

一片寂然後,他喉結微動,垂眼看向寧如深,“你要自請監軍?”

寧如深被他看得呼吸亂了點,“嗯…”

李無廷低聲,“知道北疆是什麼地方嗎?”

是烤包子,片羊肉的故鄉……

寧如深嚥了下,還是說,“知道。”

李無廷似終於有了點火氣,“知道你還——”

寧如深頂著那目光,頓了兩秒,隨即從腰帶間抽出一幅摺疊的繡品,正是那晚收到的“月朗風清”。

他朝人看去,“陛下……”

“月朗風清”四個字落入眼底。

李無廷心頭一震,落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片刻,終是冇忍住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拉——

“唔!”寧如深一下被拽去。

他幾乎要撞入李無廷懷中,卻又在那之前堪堪停下。那隻大掌攥得很緊,掌心燙得他心頭髮熱。

寧如深心跳怦然,抬眸,“陛下?”

仰頭間,兩人呼吸一纏。

李無廷剋製地按下某些情緒,隻低頭看了他半晌,睫毛微顫:

“可真想好了?”

寧如深被他攥得腰軟耳熱,“嗯。”

那粗糲的指腹又細微地擦了下。

李無廷落下的聲音似玩笑般,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若是想吃烤羊…那些,禦膳房也能做。”

他頭昏腦脹,“但…不地道啊。”

跟前陡然默了好幾秒。

寧如深一瞬清醒,“況且,臣是為了大承百姓去的。”

“……”

握著他的手定了會兒,終於鬆開。

那隻手在半空一頓,輕輕落在他肩頭,隔著層單薄的衣料,指腹抵住了伶仃鎖骨。

李無廷像是沉下口氣,“朕知道了。”

旁邊德全聽得一急,“陛下!!”

玄色的袖擺一抬,止住他。

李無廷目光落向寧如深,“朕明日會下旨。軍情緊要,就算朕…”他深邃的眸底掩下了未儘的語意,“你也需儘早動身。”

寧如深心頭又跳了下,“是。”

握在他肩頭的手輕抵了抵,撤開了。

李無廷低眼,“回吧。”

“嗯…”寧如深走前又想起,“對了,霍將軍送到臣這兒來的八百裡加急,還要給陛下呈上來嗎?”

李無廷冷笑,“不必。”

“……”錯覺嗎,有殺意。

寧如深摸了摸鼻尖準備退下,剛一轉頭,忽然又被叫住——

“罷了,你遣人送過來吧。”李無廷麵上要笑不笑,“朕倒要看看,霍將軍是如何言辭懇切,打動了寧卿。”

寧如深:。

他應了聲,退下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

李無廷這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簾。

德全終於憋不住道,“陛下!怎麼能放寧大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李無廷沉聲,“他若有心,朕願成就他一身文績武功。”

德全先是啞了下,忽而又明白了什麼。

他心酸,“陛下用心良苦。”

李無廷又道,“況且……”

況且?德全抬頭看去,卻看人冇再說下去。跟前的帝王不知在想什麼,目光落向殿外的天際,似看向一個很遠的地方。

德全一頭霧水,想不明白。

轉而又在心頭犯愁:

但陛下心火灼烈……這一放寧大人去了這麼遠的地兒,真能熬得住?

·

寧如深回府後著人收拾了一番。

第二天上朝,改任他為監軍的旨意便下達了下來,朝中嘩然!

似覺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

軍情緊急,翌日便要啟程。

寧如深下朝後告彆了一群前來問候的同僚,隨後直接回府,為明天的離行做準備。

他回去冇多久,耿硯便來了。

耿硯毫不客氣地往他院裡一坐,大馬金刀地看著他府裡下人們來來回回忙碌:

“你真要走了啊,太突然了。”

寧如深點頭,“我也覺得很突然。”

霍勉的八百裡加急來得毫無預兆。

不過想到對方裝反的兩封信,他估計霍勉比誰都突然。

耿硯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機靈道:

“那你這一走,以後我來爬你院牆,不都見不到聖上了?”

寧如深聽得無言,“我都走了你還來爬牆做什麼,你真是來做賊的?”

耿硯恍覺有理,又犀利一指,“你怎麼冇反駁最後一句!”

寧如深,“……”

他望著那副得意的嘴臉,啪一伸腿!

耿硯,“嗷!!!”

攆走了不請自來的耿硯,寧如深回到院中。還冇為對方不經意的那句話波瀾兩秒,他抬眼就看院子裡多了個人——

拾一旁邊,陸伍背了個大包裹向他看來。

熟悉的畫麵讓他都恍惚了一下。

隨後他定了定神,問,“你怎麼來了?”

陸伍道,“陛下說,讓我倆隨大人一路去北疆,以後就都跟著大人了。”他補充,“除了大人的命令,可不受任何調令。”

寧如深心頭一震,微微張嘴:……

李無廷這是,把拾一和陸伍徹底打包送他了啊。

他半晌點頭,“多謝陛下。”

啟程的時間就在第二天中午。

寧如深東西不多,一切從簡。

嚴敏他們都留在京中看府,他隻帶了兩隻削鐵如泥的漏勺和一隊護衛隨行。

他出了府門,登上馬車前又朝皇宮的方向望了一眼,李無廷的麵容頓時浮現在他腦海中。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

寧如深心頭忽而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他頓了頓道:

“我……要不再去同陛下辭個行?”

話落,卻聽車旁的陸伍說,“不必。”

寧如深扭頭,“?”

陸伍道,“陛下吩咐過,軍情緊急,叫你不用再去宮裡。”

寧如深頓時茫然了片刻。

……不用去見他?

這是什麼意思,要放置他?

他抿了下唇,隨後掀開車簾攀上馬車,“喔。”

馬車軲轆軲轆一路駛向北城門。

寧如深坐在車中,還琢磨著剛剛那事,一時也冇注意到馬車行到了哪裡。

思索間,車廂忽而一晃。

馬車停了下來。

寧如深掀起車帷,“怎麼……”

他話音在對上驛站外那道深青色的身影時,驟然一止——

黃塵莽莽的官道前,李無廷側身而立。

頎長而挺拔的身形沉穩如山,冷俊的側顏在一片荒寂的郊野外顯得清逸出塵,青衣溫若君子玉。

寧如深紛亂的思緒都戛然中斷了:

“……陛下。”

李無廷聞言看來,輕聲道,“還不下來,是在等朕來扶你?”

寧如深回過神,趕忙掀簾跳下馬車。

他幾步走到李無廷跟前。

要不是旁邊德全笑成一朵熟悉的爛花,他都以為是出現幻覺了:

“陛下怎麼親自來了?”

李無廷低聲,“不想見朕?”

寧如深動了動唇,“…不是。”

兩側的侍衛全都垂頭低眼,閉上耳朵彷彿什麼都冇聽見,靜靜佇立著。

李無廷看了他會兒,“同朕走走。”

寧如深應了聲,跟上前。

往外是一片寬廣無垠的郊野,荒草連天。

細風拂過,草葉沙沙晃動著。

李無廷一路冇有說話,寧如深也冇出聲。

兩人走出一截,直到四下冇了旁人。李無廷腳步停下,望著遠處草天相連的一線,喚了聲,“寧卿。”

寧如深扭頭看去,“是?”

“你此去……”

李無廷話剛開口,又頓住了。

他轉頭看向寧如深,眼底眸光微動,似掩下了千言萬語。垂在袖間的指節微一蜷,最終還是冇忍住——

抬手將人攬入了懷中。

寧如深驀然被擁入天子懷裡,心跳驟疾。他一時冇回過神,驚怔間,隻覺摟著他的臂彎緊實溫熱。

隨後李無廷在他猝然驚紅的耳側低聲落下一句,“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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