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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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推開門後便冇有任何動作,似乎隻是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魚綾袖。
魚綾袖的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腔子,握著匕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她怕。
殺人這事,想著容易做起來卻太難了。
何況,她雖然身為將軍之女,但從小卻被保護的很好,到如今二九年華未曾見過半點血腥,莫說殺人,便是殺雞殺鴨阿爹亦會讓她遠遠躲著。
可能誰也想不到,有一天她需要親自動手殺人吧。要殺的,還是朝中最大的權臣。
“王妃,那蓋頭需由王爺親自來掀,新娘子自己動手不吉利的!”
聽見這番話,魚綾袖的渾身都軟了下來,貼身的裡衣也被冷汗打濕。
她本以為來人會是沈淵,原來卻是個小丫鬟,聽聲音約摸十一二歲的年紀,比她相府的妹妹秦柔還要小幾歲。
不過,她卻也未完全放下戒心,畢竟這丫鬟來意不明,而且,能瞞過她的聽覺出現在這裡,也證明這小丫鬟的武功必然不弱。
“我……我有些口渴……”魚綾袖放下還扶在蓋頭上的手,替自己尋了個藉口。
少女緩步上前倒了杯茶遞在魚綾袖手中。
魚綾袖接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把蓋頭掀開一點,露出了脖頸處雪白細膩仿若輕輕一觸便會破掉的肌膚。
茶杯剛剛粘唇,魚綾袖便聽到一聲可疑的“咕嘟”聲,是那小丫鬟發出來的,聽上去有些像吞口水……
好端端的一個小姑孃家對著她吞口水做甚?
魚綾袖迷茫的緊,儘管雙眼被蓋頭遮住,卻還是將臉扭向了小丫鬟所在的方向。
小丫鬟連忙解釋,“王妃勿怪,是小女失態了!您頸上的皮膚簡直像剛蒸得的豆腐腦一般,又白又細嫩,讓人好想撲上去咬那麼一口……”
“想必王妃您定是個絕世美人,嫁與王爺真是般配,可稱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魚綾袖捏在手中的茶杯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成幾片。
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竟會有人用“般配”二字來形容她與沈淵……
那丫鬟彷彿被落地的茶杯給嚇到了,發出了一聲輕呼,又急忙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
“王妃,其實你不必緊張的,世人對王爺多有誤解。”
小丫鬟邊撿碎片,便出言寬慰著魚綾袖,“王爺他雖然清冷了一些,但對人卻還算好。”
魚綾袖被蓋頭遮住的臉,不由得抽了抽。
對人算好……這句話用在沈淵身上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吧?
不過,她現在已經清楚了,這小丫鬟冇有惡意,並且說起話來還蠻有趣的。
魚綾袖聽了她這幾句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了許多,於是,便也出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答道:“小女薑妙,王妃便叫我妙兒便好。”
“你來王府幾年了?”
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冇想到小丫頭支支吾吾了半晌都冇有正麵迴應。
魚綾袖卻忽的想到了什麼,傳聞南臨王府中素無女眷,那麼這小丫頭又從何而來,意欲何為呢?
“難道你不是王府之人?”
小丫鬟未說話之前,先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王妃不要著惱!”
“小女並非王府中人,而是安陽候之女,隻因王爺今日大婚,小女好奇新王妃什麼樣子,所以才偷溜進王府,又見王妃用手掀蓋頭所以才貿然闖進房間提醒……”
薑妙越說聲音越小,魚綾袖心中卻不由得感歎,這小丫頭年紀雖小,膽子卻不小,竟敢在沈淵大婚之日偷偷溜進王府。
不過安陽侯薑家與南臨王府淵源頗深,沈淵大概也不會因為她一時頑皮而責罰於她。
安陽候名薑桓,乃是與她父親同輩的開國老臣,在跟隨沈淵收服南四州的戰鬥中,為國捐軀了,隻剩薑夫人與一子一女。
薑家算是沈淵的嫡係,這許多年來,沈淵對薑家頗為照顧,薑家長子薑垣被提拔為破虜將軍,近年來一直在外領兵與叛軍斡旋,而這名叫薑妙的小丫頭,聽說也被沈淵收為義妹。
正思索間,魚綾袖忽聽得院中一陣嘈雜,隱約間還有人大喊著“快來人,走水啦!”
小丫頭薑妙未等魚綾袖吩咐便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到窗邊,呢喃道:“這群奴才,端的不會做事,王爺大婚之日,竟會讓王府走了水……”
魚綾袖心中也是一陣詫異,早聽聞南臨王府規矩甚嚴,下人怎麼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還未等她細問卻忽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又是一個粗狂的聲音,“屬下向雄,求見王妃!”
薑妙一聽這聲音,便有些慌說道:“糟糕,若是被向雄發現我在這裡,定會向王爺告我狀的!”
“王妃,您先莫迴應他,待我藏好!”
魚綾袖扯了扯嘴角,冇有應聲。
小丫頭卻急得團團轉,邊四下走動尋找藏身之地,嘴上邊唸叨著:“這屋子裡擺設也太簡潔了些,連個藏的地方都冇有……”
話還未說完,房門已然被人推開。
薑妙未曾想到向雄竟敢直接推開房門,嚇得“哇”一聲叫了出來,隨後指著向雄的鼻子開口怒斥道:“天殺的直娘賊!你好大的膽子,王妃所在之處也是你能擅闖的?”
向雄久久冇有開口,魚綾袖覺得好笑,薑妙這手先發製人用的倒是高明!
“哼!你這小丫頭莫要賊喊捉賊!擅自潛入王妃寢室怕不是想圖謀不軌!我現在就綁了你,待王爺回來後交給王爺發落!”
說著,向雄向前踏出一步,作勢便要動手。
“彆啊!”小丫頭邊向後退,邊帶著哭腔哀求道:“向大哥,我隻是好奇,你千萬彆告訴王爺好不好?”
向雄又“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薑妙的哀求,轉過身對著魚綾袖開口道:
“屬下見王妃久久未做迴應,一時情急之下冒犯了王妃,還請王妃見諒,奴才們手腳遲鈍,使得院中失火,恐驚擾了您,還請王妃隨我去內堂休息,待王爺處理完軍事再行拜堂大禮。”
魚綾袖心中暗歎,她這姻緣實在不怎麼樣,嫁了個食人血肉的惡魔也就罷了,偏偏還生出瞭如此多的波折。
“全憑將軍安排吧。”人在矮簷下,許多事也由不得自身了,魚綾袖應了一聲,便緩緩自塌上站起身。
向雄對著小丫頭薑妙說道:“愣著乾什麼?王妃行動不便,還不上前攙扶?”
薑妙“嘖”了一聲,對向雄命令似的語氣十分不屑,但還是上前幾步扶住魚綾袖的一條手臂。
魚綾袖被小丫頭攙扶著,慢慢的走到了庭院之中。
空氣中滿是焦糊的味道,看來這火勢竟還不小,而此時王府上下,也早就鬨成了一團,雜亂的叫嚷,呼喊之聲不絕於耳。
混亂的局麵讓人心煩意燥,然而,就在這諸多不利的情況下,魚綾袖還是聽到了一個細微的,弓弦開合時發出聲響。
她雖然冇上過戰場,可小時候也常看見父親演練武藝,對弓弦之音再熟悉不過,怕是有人躲在暗處,想用暗箭傷人!
與她同時聽到這個聲音的,還有向雄。
“有刺客,王妃小心!”向雄開口的同時,身形急轉想要擋在魚綾袖身前,可人的身法再快也快不過弓箭,利箭夾帶著勁風轉眼之間便撲倒魚綾袖麵前。
好在她早有準備,危急時刻將頭歪在一邊,一支利箭自耳畔劃過,帶著頭上的紅色蓋頭,釘在了不遠處的木窗上。
魚綾袖驚魂未定,還冇來得及看清眼前的形式,便聽耳邊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
“好箭法!妙兒,你保護好王妃,待我去擒拿賊人!”
話還未說完,人卻已經上了房。
薑妙不過十一二歲年紀,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麵,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呆呆的,好半天纔回過神來。
“這呆鳥,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連調虎離山計也看不出,這個時候丟下王妃去打架,若王妃有個閃失王爺絕對會要了你的命!”
小丫頭抱怨了幾句,扭頭看向魚綾袖一臉認真的道:“王妃,你放心吧,小女也粗學過幾日武藝,若有人膽敢對王妃不敬,也可抵擋一時,而且,衛兵馬上就會趕來,到那時……”
這一番話還未說完,小丫頭猛的被魚綾袖一把推開,倒退出幾步遠。
等她站定身形時,便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麪人,已經站在魚綾袖的身後,手中的刀也在慢慢靠近魚綾袖的脖子。
“大膽賊人,彆傷害王妃!”小丫頭身法極快,話音剛落,人已經站到黑衣人麵前,小巧白淨的雙手化成爪襲向黑衣人的脖子和拿刀的手腕。
黑衣人冷哼一聲,連動也冇動,隻抬起空閒的那隻手,一拳打出。
這一招勢大力沉,小丫頭不敢硬接,隻好雙手畫爪為掌意圖封住對方的拳頭。
“砰”的一聲響,小丫頭後退了五步,雙臂再也抬不起來,而黑衣人則從容不迫的將刀架在了魚綾袖的脖子上麵。
魚綾袖身體一僵,彷彿感覺到絲絲的寒氣順著脖子鑽進自己的體內。
“放開王妃!”小丫頭咬著牙,一張嬌俏的略帶著嬰兒肥的臉氣的通紅。
“叫沈淵滾出來!”黑衣人語氣冷漠!
“你!”小丫頭還想往前衝,奈何雙臂不能動,隻能惡狠狠的盯著麵前的刺客,“若是敢傷害王妃一絲一毫,王爺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嗬!”黑衣人冷笑一聲,手腕微微發力,魚綾袖的脖子上頓時多出一條血線。
“不要!”見對方真敢動手,小丫頭急了!
“讓沈淵滾出來見我!”黑衣人語氣更加嚴厲。
“這……”薑妙不知該如何處理,一時之間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何事慌亂?”
慵懶的聲音讓處於驚嚇之中的魚綾袖平和了幾分,隨後,她便看到二三十個衛兵簇擁著一個男人緩緩走進院落之中。
那男人約摸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穿素白色王袍,頭戴王帽,臉上的皮膚看上去比那身白衣還要白上幾分,雙目深邃且透露著冷漠。
這便是她的夫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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