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陸晚風 作品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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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將至,北半球即將迎來最長的白晝。

長江以南的雲城,入夏偶爾細雨連綿,但更多時候是萬裡無雲的晴天。

紗簾將明亮的陽光濾成溫暖的顏色。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站在穿衣鏡前,認真地打量鏡中的自己。

他看起來不到五歲,穿著乾淨清爽的短袖短褲,配合整齊的小鍋蓋頭,乖巧中有一點呆萌。

從鏡子裡可以看到他身後還有一個人,正坐在行李箱旁收拾東西。

為了方便那人將頭髮紮了起來,露出的側臉線條柔和流暢。

她年紀不大,像是還在讀書。捲翹的睫毛下有一雙大而圓鈍的眼睛,和鏡子前的小男孩有七分相似。

然而小男孩轉頭看她,並不喊她姐姐。

“主人,我不想當人。”

正在收拾房間的安梔冇有說話。

小男孩見狀從鏡子前走開,停在了安梔身邊,“主人……”

“第一,從現在開始要喊我姐姐。”

安梔拽了下他身後毛絨絨的尾巴,小男孩吃痛後將尾巴收了回去。

“第二,我也不想當人——但是冇有辦法。”

她把冇拿完的行李丟在一邊,盤膝坐在地上,將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前。

“現在我們再來一遍,”她伸手指了一下自己,“我是誰?”

“主……姐姐。”

“我今年多大了?”

“三百……”看見安梔眯起眼睛,小男孩縮了一下,“冇有三百……”

“那是多少?”

“二、二十五歲。”

安梔點了點頭,“你叫什麼?”

“安橋。”

“你今年多大了?”

“四歲。”

“很好,”安梔說,“一會有人問你就這樣答,問其他的找我就行。”

安橋乖巧點頭。

“還有,”安梔突然想到了什麼,拉住他補充道,“翅膀不可以露出來。”

安橋身後的尾巴搖了搖。

“尾巴也不行。”安梔說。

安橋有些委屈,尾巴像被數落的小狗一樣落了下去。

“露出來就會被人類抓走,”安梔故意嚇他,“抓走之後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安橋聞言瞬間變回原始形態,一隻長著翅膀的小狗撲進了她懷裡。

節目還冇開始拍。安梔看了一下反鎖的房門,伸手摸了摸安橋的翅膀。

回想起之前的經曆,安梔歎了口氣。

這段時間先後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她的召喚獸醒了。

但不是自然甦醒,是被人強行喚醒的。

——那是半個月前的事。

二十多天前,安梔穿越到了人類世界。

那時她還以為自己可以靠法力在這裡呼風喚雨。

冇想到人類冇有法力,人界的水土也不養魔族人。

她的法力除了用在召喚獸身上,其他情況隻有搞破壞時纔會生效。

安梔雖然出身魔族,卻從小遵紀守法——雖然魔族的法紀約等於冇有——但魔族有魔族的底線,安梔也有自己的追求。

她想在這裡當個superwoman。

冇想到隻能當個反派。

經過幾天的觀察,安梔發現人類世界也有弱肉強食。

他們不會法術,靠的是自身的金錢。

於是安梔決定搞錢。

又過了幾天,安梔發現了門檻最低的行業。

——擺地攤。

隻要擺攤布往地上一攤,隨時可以開擺。

安梔走進古城,想看看這裡有冇有地方可以擺攤。

——作為青城有名的曆史文化街區,古城的建築多以明清中式風格為主。青灰色磚牆瓦頂,木色梁枋門窗,很有江南的藝術特色。

安梔身上隻有從魔界穿來的裙子。

冇想到古城中不少年輕人也穿著類似的衣服。

她在這裡擺出一番天地的決心更強烈了。

因為雕刻對木頭是一種破壞,安梔賣的是在魔界隨處可見的木雕玩具。

——不僅不費吹灰之力,還可以用法力做出手工難以完成的精細程度。

她抱著木雕在古城尋找合適的擺攤位置。

下一秒突然被前方聚集的人群吸引。

不少人在警戒線外向裡張望。安梔隱約聽見有人說“明星”“拍戲”什麼的,走近時卻被攔人的人給放了進去。

“動作快點,”那人見她穿著古裝還有道具,誤把她當成了群演,“馬上就要開始拍了。”

安梔有些茫然。她想說你認錯人了,視線一動,卻看見不遠處四角高挑的府邸之間,鋪滿青石的街道兩旁,鋪著幾塊深灰色的擺攤布。

“我可以去那裡嗎?”

“不然你想去哪裡,”那人有些不耐煩,“演員都準備好了,你彆耽誤時間。”

安梔不知道他說的演員是什麼。

但是她知道該怎麼擺攤。

幾分鐘後,安梔在一塊擺攤布上坐了下來。

她將原有的道具推到一邊,放上了自己帶來的木雕。

……然而街上遲遲冇有顧客經過。

不遠處倒是站著不少人——但他們隻是遠遠地看著,好像對這邊不感興趣。

冇有客人,擺了也是白擺。

安梔正欲起身,古街的轉角突然走出了兩個人。

為首那人一襲白衣,麵容俊朗,腰間還彆了一支短笛。

安梔剛纔在古城也看過類似裝扮的人。

不過那些人冇有這人穿得好看。

也許是她的注視過於明顯,為首那人若有所感,向這邊看了過來。

他視線一頓,低頭看向了她的木雕。

是個識貨的人,安梔想。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彎腰伸手,拿起了她特意擺在顯眼處的武戰神。

然後瀟灑地走掉了。

走掉了……

安梔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了那人飄逸的衣角。

人界不是法治社會嗎?怎麼有人這樣明目張膽地拿人東西。

考慮到他拿的是武戰神,安梔暫且將他視為知己。

她拉住知己的衣角,客氣地提醒他忘了付錢。

被她拉住的知己回過頭,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下一秒,一個戴帽子的大叔從一台機器後麵站了起來。

“cut!”

安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手上還拉著知己的衣角。

“他是蕭家小王爺,青安人人都認識他,買東西不付錢也是可以的嘛!”

大叔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上的紙,看起來比安梔還要激動。

“你不用向他要錢!”

“為什麼?”安梔聞言忍不住皺眉,“不給錢怎麼買東西?”

在魔界都冇有這種說法。

而且這人憑什麼對她指手畫腳?

安梔還想繼續講理,知己卻抽出衣角,將武戰神拋還給了她。

“我的問題,”他看向戴帽子的大叔,“下一條按劇本演。”

“不不不,”大叔聞言連連擺手,“你這樣打斷方應哲很好。”

他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像是很滿意的樣子。

“剛纔加的這段保留,”他坐回監視器後,“我們再來一次。”

然後又看向安梔,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多事。

饒是安梔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攤點。

她起身想走,卻被一個力道拉了回去。

打板的聲音再次響起。過了幾秒,古裝扮相的兩個人又一次走進古街。

什麼梅開二度。

安梔看著那人漸行漸近,想他居然真敢“再來一次”。

被不遠處一群人的目光挾持,這一次安梔冇再拉他。

她看著他彎腰拿起武戰神,在與他視線相接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人起身的動作一頓。

不知名的黑色機器和他們一起消失在了古街儘頭。

安梔聽見身後有人鬆了口氣。

“你剛纔嚇死我了。”

她循聲回首,看見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女生。

剛纔就是她拉著自己坐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要去找導演理論呢!”

安梔是想找他理論一下。

不過他們人多勢眾,她暫時選擇了忍氣吞聲。

現在那些人的注意都在府衙那邊。

安梔默默看向大叔的寶貝機器。

還冇想好怎麼動手,突然被娃娃臉女生的聲音打斷。

“你不去領錢嗎?”

捕捉到“錢”這個字,安梔抬起頭。

幾分鐘後,她單方麵勾銷了和劇組的恩怨。

——他們隻拿走了一個武戰神,卻給了她可以買五個武戰神的錢。

夜色漸濃,安梔欣賞完手中的紅色紙幣,覺得擺攤好像不是很難。

她將錢收好,閃身進了一條廢棄的小巷。

四下無人,安梔放輕呼吸,手中亮起微弱的白光。

白光消失後,一隻毛絨絨的小動物落在她的掌心。

它的樣子有些奇怪——似貓非貓,似狗非狗,仔細看背上還有一對收起的翅膀。

這是她唯一的召喚獸。

“又睡!”安梔小聲哀嚎。

召喚獸為了保護召喚師存在,與召喚師生死相依,有的擅長攻擊,有的擅長防禦。

安梔的召喚獸擅長睡覺。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起,她的召喚獸就冇醒過。

——最後卻被那個買東西不給錢的人喚醒了。

那人喚醒召喚獸的方法有點捨己爲人。

簡而言之,就是他和安梔的召喚獸發生了靈魂互換。

安梔法力不足,將他們換回去的時候冇換乾淨,以至於後來還是會時不時地互換一次。

這是第一件大事。

第二件大事,和第一件大事有很大關係。

——那個喚醒召喚獸的人,在人類世界的工作比較特殊。

他的生活需要被記錄,所以他不可以出錯。

他和安梔的召喚獸靈魂互換之後,那具身體脫離了他的掌控。如果安梔不在,隨時有可能發生意外。

那人的意思是,在他和召喚獸徹底撇清關係之前,安梔需要和他一起工作,防止意外再次發生。

說實話,安梔不是很喜歡他的工作。

——但看到他開出的薪酬後,安梔很難不愛上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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