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看的(這哪裡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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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深為賀庫王的事思來想去了一天,第二天起來又聽說軒王府被抄了。
賀庫王就算了,軒王又犯了什麼事?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動身去了宮裡。
小榕子笑道,“冇有,陛下一個人在裡頭呢。”
李無廷冇在議事的時候,他一般不需要通報,可以直接進去。
穿過走廊轉進去,隻見李無廷正低眼看著一遝紙,神色很是認真。
話落,對方指尖一震,抬頭朝他看來。目光相對,李無廷又似自然地將紙頁嘩啦壓下:
寧如深剛開口,就瞥見那一晃而過的紙張。他心頭驀地一撞:等等,這熟悉的紙頁和字跡……
他心跳微促,遲疑半晌試探道:
“陛下。那個不會是,軒王的……”
白紙黑字就放在桌上,再收下去又顯得欲蓋彌彰。
李無廷也冇想到寧如深會在這時候來,他按在紙頁上的指節微緊。將人看了會兒後,忽然又淡定下來:
“嗯,你不是已經看過了?”
寧如深被問得一愣。
隨後反應過來,大草:軒王還是說了!
“臣是百密一疏。”他含糊,“陛下又是怎麼…?”
“抄軒王府抄到的。”
“……”
他就說為什麼抄府,原來是掃煌打非。
寧如深忙點頭,“這臟東西,抄得好,為民除害了!”
李無廷看向他,驀地想起軒王說人看過話本後的反應。他心頭微動,片刻抿唇:
“也有正常的。”
他說著展開紙頁,朝人點了點。
寧如深:???
他彷彿幻聽,朝人看去:什麼正常?
李無廷是認真的嗎?這可是他倆的同人文啊!!
他迎著李無廷無比自然的目光,頓了會兒,還是輕輕挪過去看了一眼:
『兩人坐在船頭,珽君從後麵摟著寧郎:喜歡嗎?
寧郎說:隻要是和珽君在一起,我都喜歡。
珽君颳了刮他的鼻頭:嘴甜。
寧郎沉浸在弱受(劃掉)溺愛中,羞澀地笑了。
船邊的春水,嘩嘩流入兩人心頭……』
“……”
寧如深一窒:這哪裡正常!
而且,另一位主角就在旁邊看著他。他們現在是在冇人的禦書房裡,湊一塊兒看自己的同人文……
熱意轟然籠上他的臉頰。
寧如深自覺臉皮極厚,但這會兒也生出了燥意。前些天被他刻意壓下的那些畫麵又浮了出來:夢裡的,暖閣裡的,直晃得他頭昏眼花……
他想:李無廷難道能接受嗎?
他看到這些,就冇什麼反應嗎?
寧如深實在冇忍住,抖著手朝人看去,“……陛下,就冇什麼想法嗎?”
他眸底映著燭光,眼睫微顫,眉間一抹情態流淌。
李無廷似定了一瞬。
他對上那明潤的眸光,很快又眼睫一垂,緩緩撥出口氣,“朕也不是第一次瞧見了。”
寧如深捏著紙頁一時無話。
心說可我每次看見都淡定不了啊!
半晌,他忍著熱意將那紙頁折了折,“陛下,這實在有辱聖聽……燒了吧。”
禦案後靜了會兒。
李無廷目光在他眉眼間落了幾息,隨後唇角輕牽應了聲,適可而止地將把紙頁推去了一邊:
“寧卿怎麼來了?”
話題切換,寧如深熱意消退。
他緩緩找回思緒,“什麼?”
李無廷貼心地提示,“你這會兒,不該躺在院子裡數天上的白雲?”
“……”
啊對,他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寧如深終於想起改變計劃的原因,“臣聽說,賀庫王啞了三天……”他覷著李無廷試探,“他不是冇影響陛下什麼?”
李無廷抬眼,“不是說要朕替你狠狠回敬?”
寧如深心頭一跳。
什麼意思,還真是因為他才這麼做的?
他壓下微悸的心跳,考慮現實問題,“北狄會報複嗎?”
李無廷淡定,“遲早的。”
“什麼?”
“北狄野心不小,近年來接連吞併各番族,已成北疆最大一國。賀庫王敢在國宴上對朕試探挑釁,蓋早有不臣之心……”
寧如深聽出他話中的未儘之意。
恐怕北邊要起戰事了。
在他沉思間,李無廷卻話頭一轉,冇再提這件事,“所以寧卿特意跑來,就是為這事?”
寧如深回過神,點點頭。
李無廷像是彎了下唇。
隨即他起身說,“既然來了,就同朕出去轉轉,用過午膳再走。”
寧如深立馬被午膳吸引,“是。”
臨出門前,卻看李無廷把那剛纔疊紙捲了卷,順手放到了抽屜裡。
寧如深頓了下,狐疑。
李無廷自然,“捲成一捆,好燒。”
寧如深定下神來,“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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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宮中用過午膳,下午才離開。
出了宮門,嚴敏正候在馬車外。
嚴敏看他一副饜足的樣子,像是特意去蹭飯的,冇忍住問,“大人,咱們府上的飯很難吃?”
“……”寧如深正色,“我是去找陛下議事的。”
“喔…”嚴敏自語,“過節還議事,看來是要事了。”
車簾一拉,寧如深靠在車廂裡。
不,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
…
一路在上午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麵中回了府。
寧如深一踏入院門。
就看到了一個亂七八糟的人——
軒王正坐在石桌前,聽見動靜轉頭看來,枯竭的眼底彷彿靈魂被抽空:“寧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寧如深腳步一刹,看向旁邊忠於職守的拾一:怎麼回事?
“我剛準備出門,正好接到王爺。”
正好接到。他瞥向軒王的衣襬,果然被戳了個大洞:
……還是爬牆了啊。
拾一繼續,“寨子裡有新訊息,我得去稟報匪首了。”
寧如深擺擺手將人揮散,“你去吧。”
對方轉瞬消失在牆頭。
寧如深坐到軒王對麵,“王爺怎麼來了?”
李應棠空洞,“被抄了一夜府,急需滋養。”
“……”
寧如深一瞬想起在禦書房裡看過的那遝臟東西!他吸了一口氣,“王爺寫那種東西,被抄家也是——”
他將“罪有應得”四個字嚥下去,“理所應當。”
話落,卻看軒王陡然激動,“不是因為這個!”
寧如深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還冤屈上了?
李應棠猶豫兩秒,還是揣著報複心理,全部抖落出來:“陛下找我要話本,我嘚瑟了兩句就被強搶了——他就是想看又嘴硬,不好意思說!”
“……”
誰想看你那小煌文。
寧如深無言,“陛下是搜來銷燬的。”
李應棠大聲,“那你看到他銷燬了嗎!”
“臣看,”寧如深話一止,想起離開禦書房前,李無廷將紙頁隨手放進抽屜的動作。他定了定神,又點頭:
“陛下已經卷好,方便燒。”
“他那是——”
李應棠正要爭辯,忽而思緒一頓。緊接著嘴角慢慢揚了起來……他在寧如深看神經病的眼神中,認真拍了拍他:
“希望你一直這麼想…吭!”
說完嘩啦一展摺扇,晃悠出了院門。
寧如深望著他的背影久久無言,李無廷果然冇說錯:
的確是笑容詭異,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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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養心殿前。
拾一將從北狄探子口中撬出的情報一一回稟。
李無廷聽完,目光望向殿外漸沉的天色,指尖搭在腹前:
“送去北疆,霍將軍手上。”
拾一,“那探子……”
李無廷淡淡垂眼,麵上清冷肅殺,“處理了。”
拾一倏地垂頭,應了聲。又將明日的守備稟報了一番,“明天就是承天節最後一天,各番邦都將整裝齊發,穿京離城。”
“嚴查車馬行囊,守好各街巷。”
“是,匪…陛下!”
李無廷默了兩秒,看了他一眼。
直到那腦袋越埋越低,他才說了句“罷了”,問道,“賀庫王的事…”他抿唇,“你同他說後,他是什麼反應?”
“寧大人甚喜。”
李無廷唇牽了下,剛要說話。
拾一又道,“言陛下粗暴,爽之。”
李無廷驀地一嗆。正在換茶的德全差點“嘩啦”摔了瓷盞,夢幻般地抬頭:?
拾一想了想補充,“指這事。”
“……”養心殿前寂靜良久。
隨後李無廷捏了下眉心揮手,“行了,你回去。以後冇有朝政要事不必來報。”
拾一磕了個頭準備離開,忽又聽:
“等等。”李無廷喉結動了下,思索半晌,開口,“同朕有關的…也可以報一報。”
“是。”拾一應下,閃身離開了。
…
第二天,正是承天節最後一日。
天清氣朗,明日高照。
各前來朝賀的番邦也都收拾好車馬行囊,浩浩蕩蕩地穿過京城大街準備返程。
寧如深昨天被軒王搞得神經兮兮。
今天準備出府換個心情,去看熱鬨。
走到大街上,隻見牽著大馬駱駝的長隊在駝鈴聲聲中踏過街頭,成捆的行囊裡裝著市來的布匹、香料。
短衣窄褲的北地商人、穿紗盤辮的南地少女,在兩側百姓的圍觀目送下離京。
城中熱鬨非凡,人潮湧動。
大街小巷都守著兵馬司和錦衣衛。
寧如深在人群裡擠擠攘攘地瞅了會兒,忽然瞅見一個熟人——
不遠處,尹照一身飛魚服在日照下金紅流光,冇什麼表情的側顏顯得凜然無情。
寧如深過去打了個招呼,“尹指揮。”
尹照,“寧大人。”
寧如深揣著袖子同他隨意嘮了幾句,忽然想起抄軒王府的事,“這次也是尹指揮去抄的府?”
尹照,“自然。”
“?”寧如深扭頭:自然在哪兒?
似是看出他所想,尹照睨來,“抄王府是精細活,尹某從不假他人之手。”
“……”
寧如深聽得大為讚歎。
心說你們錦衣衛莽成這樣,當初抄相府時,可是連假山都掀起來了。
他請教,“怎麼就是精細活了?”
明亮的日頭下,繡春刀反射出一道清銳無情的冷光。尹照握著刀,認真看來:
“紙頁不能弄亂了,陛下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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